『往常你突然嘆息一聲……四歲的孩子爲什麼嘆息?』近日,一首題爲【往常】的聞一多佚詩,由武漢大學文學院教授陳建軍從1926年的國立政治大學學生刊物【政治家】上發現。陳建軍告訴記者,這首詩的發現是對聞一多全集的重要補充,並且可以由此證明,聞一多的著名詩歌【我要回來】,並非愛國詩或者愛情詩,而是爲四歲的亡女所作。
女兒重病,未能回家見最後一面 據陳建軍教授介紹說,這首詩的內容應該是聞一多爲其長女聞立瑛而寫,詩中『四歲的孩子』就是指的她。 1926年7月,聞一多將妻子高孝貞和女兒聞立瑛留在湖北浠水老家,隻身一人前往上海謀生,此時立瑛已染病多日,病情加重,經常喊著要爸爸,而聞一多剛得到工作,不便回家,便寄了一張照片給女兒。 聞一多素來對女兒喜愛有加,在立瑛出生時,他便在家書中寫道:『我將來要將我的女兒教育出來給大家做個榜樣……我的希望與快樂將來就在此女身上。』 然而聞一多此時只能在上海焦慮著女兒的病情。立瑛沒能撐過這個冬天,不幸夭折,沒能等到聞一多『加鞭來營救』,她也至死未能與父親再見上一面。 在陳建軍教授所寫的【新發現聞一多佚詩歌<往常>】中,提到了聞立瑛亡故之後的事情:『起初,家人一直瞞著聞一多,怕影響他的工作。後來,還是妻子寫信告訴了他。聞一多接到噩耗,立即趕回老家,沒進家門就先打聽女兒的墓地。回到家裡,把女兒用過的東西,很小心地包起來,上面寫著:「這是立瑛的。」其喪女之痛,實可想見。』 『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 【往常】原詩刊登在1926年11月16日第1卷第13號的【政治家】半月刊『文藝』欄目內,署名聞一多。陳建軍教授在翻看此書時,偶然發現了這首聞一多遺失的作品。 據他介紹,【政治家】創刊於1925年12月1日,是上海國立政治大學學生刊物,由該校校長張君勱題寫刊名。 1926年8月,聞一多來到上海,並被聘爲吳淞國立政治大學教授兼訓導長,正值留在湖北浠水的女兒病重期間,【往常】一詩應爲聞一多在國立政治大學執教期間所寫。 【往常】被發現之後,陳建軍教授向聞一多的孫子聞黎明告知了此事,聞黎明很感興趣,答應之後如果再版【聞一多全集】,此詩一定會納入其中。 陳建軍教授說,『【往常】也闡釋了【我要回來】這首詩。之前有不少論者認爲,這是一首「愛國詩」或「愛情詩」,但如果把這兩首詩聯繫起來考察,可確定它是一首悼念立瑛的詩。』在立瑛夭折後,聞一多寫過兩首悼亡詩,一首是【忘掉她】,詩中反覆念叨『忘掉她,像一朵忘掉的花』。而另一首就是【我要回來】。 本報記者 劉雯 往事 妻子兒女讓浪漫派詩人回歸家庭 聞一多短暫的生命歷經苦難,與妻兒四處流離,卻收穫了真情。她與妻子高孝貞的婚姻是家庭一手包辦,作爲一個熱情浪漫,嚮往自由戀愛的詩人,這場婚姻起初讓他懊惱無比,家人生拉硬拽才勉強舉行了婚禮儀式。『家庭是一把鐵鏈,捆著我的手,捆著我的腳,捆著我的喉嚨……』 1926年,因時局變化,聞一多攜家眷回到湖北浠水,此後在上海、南京、武漢等地任教,和妻子時聚時分,正是在此期間,遭遇了失去第一個女兒立瑛的痛苦。 高孝貞後又生了七個孩子,一直追隨聞一多辛苦操勞,歷經苦難。抗日戰爭期間,聞一多在給妻子的信中寫道,『這幾天憂國憂家,然而心裡最不快的,是你不在我身邊。親愛的,我不怕死,只要我倆死在一起。』表達對髮妻的思念之情。作爲民主鬥士的妻子,高孝貞也在後面的日子裡,與聞一多表現出了同樣崇高的氣節。 1946年,聞一多在自己家門外被特務暗殺。高孝貞撲過去,身上沾滿了丈夫的鮮血,但她霎時間清醒過來:『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孩子們需要我!一多的仇一定要報!』 高孝貞後來帶著孩子們回到北平,住在什剎海,利用隱蔽的環境使自己的家成爲中共的秘密聯絡點。1948年,又帶著孩子奔向解放區。 往常 往常聽見咳嗽的聲音, 聽見那裡打了一個噴嚏, 我知道誰是你的仇人, 我知道風霜又欺服(負)了你。 往常我日夜受著虛驚! 我靈魂邊上設滿了烽堠; 只要你遠遠的哭一聲, 我可以馬上加鞭來營救。 往常你偶爾也笑一聲, 像殘燈里吐出一絲紅焰。 你笑一回我便吃一回驚! 知道這笑還支持得幾天? 往常你突然嘆息一聲。…… 四歲的孩子爲什麼嘆息? 我當時抽了一個寒噤, 再不敢問那一嘆的意義。 (摘自聞一多佚詩【往常】) 刊載聞一多佚詩的【政治家】半月刊。圖片由採訪對象提供 來源:長江商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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