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與責――違背公德要最大苛責,私人領域要最大寬容
記者:孔子的弟子評價老師是:『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孔子如何掌握寬恕與苛責的尺寸? 鮑鵬山:有兩個層面值得注意。第一,孔子對人的很多缺點都是寬恕並提倡大家寬恕的,他唯一不寬恕的,就是對別人的不寬恕。 第二,要分清公德和私德,要分清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要分清知識問題還是價值問題。就是說,公德問題、價值問題,不能含糊,公共生活領域,不能含糊,對違背公德的行為,對在公共生活領域損害公共利益的人和事,對缺少良知、唐突價值的人,必須嚴肅以待。但是,在私人生活領域,對一個人的私德,對於一個人知識上的不足或認知能力上的缺陷,則應該予以最大程度的寬容。 樊遲問老師如何才能消除心中的惡,孔子說:『攻其惡,無攻人之惡』,批判自己的錯誤,不攻擊別人的缺點,就是消除內心的惡。(【論語・顏淵】)可見,孔子把對別人的不寬恕看成是惡。 孔子說:『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這是告訴我們:君子總是磨礪自己,小人總是苛責別人。(【論語・衛靈公】)子張問孔子怎樣才算仁,孔子說:能做到『恭寬信敏惠』五點,算是仁了。(【論語・陽貨】)這五個字裡,都是善待別人的,沒有一個字是苛刻待人的。 一個和諧文明的社會,真的需要適度的寬容,或者最大限度的寬容。 記者:孔子是個好好先生嗎?他對什麼樣的人與事又不『恕』呢? 鮑鵬山:好好先生在孔子看來是虛偽的『鄉愿』,是被孔子斥責為『德之賊』的人。孔子的寬容,如上所述,是對私德或私人生活以及知識上的缺陷和不足。另一方面,對於唐突價值、缺乏良知、危害公共利益和社會秩序的行為,孔子往往疾言厲色。就是這個如此『寬容』的孔子,有時也是很『苛責』的人。 比如,他斥責三桓『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他斥責『始作俑者,其無後乎!』他認為這些是原則問題,必須反對。在這些時候,我們看到了一個方正剛直的孔子。 記者:在人與人相處中,孔子也很強調『忠』,它與『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呢? 鮑鵬山:『忠』的定義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但問題是,每個人是不同的。人與人之間有相同的欲求,也有不相同的愛好,簡單地以為自己想要的別人也一定想要,從而一定讓別人要,就是強加於人,是好心而辦的壞事。這類情景生活中太多了。 孔門師徒對此是有警惕的。孔子就勸過子貢,給朋友忠告並好好引導他,但若對方不聽,就停止,不要自取其辱。 可見,忠,只是相對真理。而『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恕』,才是孔子最偉大、最人道、最人權的思想。特別需要指出,『恕』所包含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信念,恰恰是對『忠』的片面性的糾正,是對『忠』有可能導致的嚴重後果的預防。 來源:光明日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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