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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回 交俄將陰助亡國人 控英婦姑錄離婚史

清朝三百年艷史演義作者:費只園發布:福哥

2020-6-9 02:13

    上回說到鄧劍娥遷居奉天,連俄人都怕他武藝,這時劍娥已有二十餘歲,正值聯軍北犯,俄人也派兵進來,打從奉天經過。劍娥早奉母遠避,他母親衰年驚悸,棄養中途。劍娥草草安排,便想尋塊可葬的地方,收拾骸骨。不料俄兵猝至,爲首的一員俄將,看得劍娥渾身縞素,映著臉霞眉黛,益發精神。

    那俄將止住俄兵,叫他不要擅動,直前向劍娥摟抱道:『爲你一美人,保全一方性命,你須得從我。』劍娥微笑不動,顧俄將道:『你能扶我起立,自當從汝!』俄將欺他懦弱,以爲不須一手的力量,誰知蚍蜉撼樹,坐著同鐵柱一般,俄將正在吃驚,劍娥早振衣起來,俄將已顛出十步以外,怒叱道:『小女子何得無禮?*俄兵爭先圍困,劍娥亭亭玉立,略不避讓,只見近前的紛紛仆地。俄將知系勁敵,身邊拔出手槍,欲圖狙擊。

    卻被劍娥心靈手敏,搶奪過來。俄將此時手無寸鐵,又被劍娥緊緊挾住,兩指按著手槍機關,只須重按一下,便要飲彈。俄兵看又不忍,救又不能,只得馳報大隊。大隊四面散布,要將劍娥擒獲。劍娥遽把俄將撳倒,騰起纖趾,踐其脊背。俄將再三乞恕,劍娥卻右槍左劍,顧盼自雄,俄將對著大隊道:『諸君慎毋急進,否則余先喪矣。還是媾和爲是!』大隊相持不下,只見俄將的夫人騎著匹馬,風馳雷擊而來,見了劍娥,替丈夫謝罪,爲丈夫告赦。劍娥令他立誓,才肯饒他一死。俄將抱頭鼠竄去了,眾兵也無不膽落。倒是俄將的夫人,看得劍娥英雄肝膽,兒女心腸,便邀他酒樓小敘。劍娥收藏武器,坦然不疑,同到西餐館特開夜宴,還招呼貴賓陪侍。劍娥周旋溫婉,應對從容,一點沒有女子羞澀態度。大眾嘖嘖稱羨,還用馬車送回。

    從此劍娥的聲名傳遍俄營,那俄將夫人又帶了些夫人、姑娘,嬲著劍娥學劍。有一首【舞劍行】爲證道:光如散電質如雪,霜鍔水凝刃露潔。果然奇氣出豐城,白戰紛紛付寸鐵。道言北斗耀寒星,百鍊千錘化血腥。塵橐高懸依日月,神芒齊淬轉雷霆。守爲處女出脫兔,一嘯空庭且翔步。

    轉瞬驚飛鷹隼塵,雄心欲奪驊騮路。錦衣花帽自蹁躚,縞袂玄裳亦是仙。未必潛擎臨黑地,最宜露拔問青天。此中有人呼欲出,誰是蘭心誰蕙質?髓敲鸞鳳自騰驤,膏挹魆鷉徒咤叱。吁嗟乎龍吟虎嘯滿長空,盪入青霄一道虹。尊酒未寒人未散,當筵一瞥落飛鴻。

    劍娥收了這些女弟子,漸漸學成俄語,改作俄裝,終日出入俄營,兵將不敢覷他一眼。他同俄婦俄女無不狎熟,才知道俄人裡面,有什麼被蘭人、芬蘭人、猶太人,都是亡國餘生,頗想乘機恢復。劍娥加意籠絡,卻肯助他一臂。內中有個波蘭女士,同劍娥尤爲親呢,劍娥也傾心相授。據稱有一兒子,年甫逾冠,現充俄營隊長。劍娥常去探望女士,果然同這隊長遇見。那隊長極爲驚異,經女士說明劍娥華籍,隊長始加禮劍娥。從此彼往此來,過從極密,有時噥噥商議,甚至淚下如縻。劍娥慷慨激昂,每用俄語問答。

    偏是隊長三日不至,劍娥正在惦念,雪下舞了一回劍,覺得寒氣侵滿衣袖,煨著一爐榾柮,開瓶酒來豪飲。只聽得叩門聲急,拔關出去,階下走進個披大氅的雪人,仔細一看,卻是波蘭女士。劍娥問他,冒雪見訪,必有要事。女土大哭道:『吾死矣!吾於本虛無覺人,現已事發被獲,審訊定罪,聞三日內即需槍決。我既痛我身無嗣,我又痛我國無人。這事若告訴別個,大眾都怕波及,只有你肯扶危救難,況且同我至契。究竟有法可想麼?』劍娥道:『夫人無憂,我當竭力。此地不可久留,請夫人於黎明時在某處相待。』劍娥佩槍掣劍,反手闔門,一路映著雪光,與女士分道疾走。這日俄營捕得黨中要犯,傳令戒嚴,並派兵三十人荷槍實彈,圍守囚室。無如天氣僵凍,自朝至暮,不曾休憩,彼此互相怨詛。看看時已夜半,雪花亂撲,還不見有人瓜代。俄兵既冷且倦,只得擁背取暖。忽然一陣香氣,攢入鼻觀,非蘭非麝,不知何物?俄兵打了一個噤,已是沉沉睡去,不能展動,隱隱約約有一白衣人過來,只是口呆目瞪,任其所爲。捱到晨光熹微,俄兵如睡方醒,囚室里的要犯,早已鴻飛冥冥,不知所之了。俄兵錯愕得很,外面履聲橐橐,走進三十個俄兵來,滿身雪痕泥跡,狼藉不堪。說道奉令調班,中途聞得香氣,在雪裡睡了一夜。這面守囚的俄兵,也將夜間的所遇說了一遍。六十人去見俄將統領。統領疑及劍娥,派人探他居室,已經鳳去台空,連那波蘭女士一干人,盡皆蹤跡杳然,飄飄乎登仙羽化了。統領急電西伯利全道大索,仍是蛛絲馬跡,無可追尋,也只能敷衍過去。倒是那俄將夫人,著實嘆息一回,說:『黨人中有了劍娥,俄國愈加危險了。』

    原來劍娥約定了波蘭女士,乘這半夜工夫,將兩處俄兵,一齊悶住,然後救了隊長,會合波蘭女士,一逕避往美國。隊長同劍娥,有情人成了眷屬,預備到中國蜜月旅行。

    這時,美國已有了中國的學生,官費自費,都歸公使館保護。各學生畢業回國,廷試授職,便算是識時務的人材。大約日本較多,英法次之。日本是道近費省,語言文字又比他國便利,什麼速成科,簡易科,多則年半,少則一年,一樣給文憑,稱學士,所以趨之若鶩。英文是便於商界,法文是便於公牘,各省停了科舉,只有這條出路,自然乘風破浪地去了。但是,這班學生大都年輕貌俊,往往同彼邦女子,發生戀愛。便是嚴重取締,這種秘密的勾當,究竟官廳防範所不及。只苦於彼邦女子,容易受留學生的欺騙,無論始亂終棄,聲名弄得稀糟;即使海誓山盟,相攜回國,也有富貴易妻的行動。逼得這方面萬不得已,只好束裝歸去,反說他有意離婚。

    英國有個留學生李方,同英女拍爾利結縭已久。起初是感情極好,互相慕悅,在甘別立地方,聯成姻眷。到得遄返以後,還向英使署請求移轉國籍,歸隸廣東。不知這樣愛弛情遷,使英女無可駐足,趁著英女歸寧的時候,竟用大理寺推事名義,遣報赴順天府府尹衙門,提出『離婚』二字。這不是胡鬧嗎?

    那李方的原呈道:具呈大理院推事李方,遣報家人李興,爲呈請咨行事:竊職系廣東長樂縣人,自幼留學英國,於光緒二十五年,在甘別立與英國人拍爾利結婚。三十一年畢業回國,遂將拍爾利帶回。

    現因拍爾利不守婦道,復於三十四年一人回英國,至今不歸,並來信言伊不返,實系彼此情願離異。爲此理合取具同鄉京官印結,並拍爾利親筆來信,一併呈請尹堂大人查核。照例咨行外務部,轉咨英公使館辦理。伏乞准予施行,實爲德便。府尹接到這項呈文,是破題兒第一遭,從來不曾辦過。便向幕府商議,還是准與不准,咨與不咨?有的說:『這種片面的話,只靠著一封郵信,並且信內只言不返,不言願離,我們何苦爲了他去惹起交涉?應該不准。』有的說:『這李推事,自己娶外婦,離外婦,與官廳什麼相干?從前並不在順天府註冊,如今倒要順天府出咨,照此辦下去,順天府著實管不了。

    應該不准。』有的說:『留學生出洋,不曾讀書,先要結婚;既然結婚,又想離婚。外國女子自來自去,盡可聽其自然,把娶外國婦人的,做個殷鑑,也是好的。應該不准。』有的說:『他既要外務部轉咨英使,盡可叫他逕呈外務部。應該不管。』

    有的說:『他帶這英女來國,在那處移轉國籍,該在那處請求離婚,應該不管。』府尹道:『諸尹的說話都有見識。我也抵樁不准。況且這項呈文,實在混同得很,不守婦道,也須有個確據。言伊不返,如何便認離異?留學生下筆,真正異常率易。』幕友道:『這李方還是推事,算懂法律的。呈文格式,才能不錯,不然糊裡糊塗,滿嘴別字,這才可笑呢。』記得有個留學翰林,致書把何秋輦中丞,『輦』字寫做『輩』字,又有一個『宄』字認做『究』字。有人謔以一聯道:輦輩同車,夫夫競作非非想。

    宄究異穴,九九先從八八推。

    還有個最荒謬的,講【詩經】上有『有女懷春』,痛斥孔子不刪淫詞。因爲廣東地方,將男子生殖器叫做春,才有此語,不更是廣東人笑話嗎?府尹也不禁拊掌,將李方的呈文,批駁幾句,不允照咨。

    李方居然來見府尹,糾纏不清。府尹問他不守婦道的證據?他說奢侈靡費,並指不出十分劣跡。問他不返是不返,離異是離異,不能並作一談。他說:『不返同離異一般。他不好說離異,所以說不返。』府尹笑道:『新法令我沒有老兄熟,老兄有印結,有附件,只要我一紙空文,我亦何必阻掯?外務部咨不咨英使,我卻不管了。』李方再三稱謝。

    咨文到得外務部,他又東求西懇,勉強咨行英國使署。英使看是離婚重案,按照英女信上住址,電致本國,令行該管官廳,傳該婦拍爾利訊問,李方呈請離婚,是否同意。並將李方原呈,譯與觀看。柏爾利大不謂然,縷述李方如何薄倖,如何貳心,並不贊成離婚這事。並聲明信中『不返』二字,係指李方不與和好之前而言,不得作爲離異證據。若果李方悔悟,他仍須到中國同居。

    外務部接准來咨,仍復順天府署查照。府尹送達李方。李方還嘵嘵置辯。其實李方別有所眷,因礙著英女,未能如願。

    難得英女回國,他便仗著官勢,先發制人。誰知有了這道裂痕,英女哪裡肯歇?結婚的時候,甘別立官廳註冊的。回籍的時候,廣東官廳註冊的。一面在中國官廳控訴,一面在英國官廳控訴,拍爾利還要質問不守婦道的確證,因此便成了交涉。李方不能到英國聽審,翻來覆去,事情越弄越僵,大理院當然將李方解職。李方無法可使,只能托人向拍爾利婉商,津貼大宗養贍費,返與不返,聽其自由,將離婚話頭,停頓不談。兩面就此銷案。

    拍爾利固然安靜了,李方即丟了官,又破了財,京里的同鄉,還傳頌他這段離婚史,真是『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京里哪能夠站得住?急急乘輪船趕到上海。

    那上海廣東幫的紳商,正在開會館,發傳單,上稟帖,驅逐淫伶李春來。李方自然附上名字,不到幾時,李春來果然會審,公廨提去。那到廨控訴春來的,先後卻有數起。會審官逐案訊鞫,勘得春來實屬數罪並發,判令拘押西牢。廣東的紳商推倒春來,算是出一口惡氣。那春來到了西牢以後,逐日總有個中年婦人,濃妝艷裹,前往探望。牢裡的上上下下,眾口一詞,叫他做黃太太。黃太太見了春來,說道:『儂誠命薄,致苦了我黃天霸。』春來也同聲一嘆。這黃太太究竟是誰呢?廣東紳商,爲什麼這樣起勁呢?正是:懲凶先許隨鷹逐,求牡依然學雉鳴。

    欲知後事,且聽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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