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28 18:32
王莽始建國元年己巳耶誕九年
春,正月,朔,莽帥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璽上太皇太后,順符命,去漢號焉。
譯春季,正月朔初一,王莽率領公侯卿士捧著新制的皇太后御璽,呈上太皇太后,遵從上天的符命,去掉漢朝的名號。
初,莽娶故丞相王孫宜春侯咸女爲妻,立以爲皇后;生四男,宇、獲前誅死,安頗荒忽,乃以臨爲皇太子,安爲新嘉辟。封宇子六人皆爲公。大赦天下。
譯當初,王莽娶了原丞相三公之一,最高行政官王音欣的孫子宜春侯王鹹的女兒爲妻,如今立她作皇后。生有四個兒子,王宇、王獲先前已被處死,王安又很有點糊裡糊塗的樣子,便把王臨立爲皇太子,把王安封爲新嘉辟。賜封王宇的兒子六人都爲公。大赦天下。
評中國傳統禮制是同姓不婚,王莽那麼講『禮』的人,居然娶了王姓女子爲妻,真是令人大跌眼鏡。還有『新嘉辟』是什麼東西?我只聽說過新加坡,在王莽的『新』朝里,到處都是新名詞。
莽乃策命孺子爲定安公,封以萬戶,地方百里;立漢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后並行其正朔、服色;以孝平皇后爲定安太后。讀策畢,莽親執孺子手,流涕曰:『昔周公攝位,終得復子明辟;今予獨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嘆良久。中傅將孺子下殿,北面而稱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動。
譯王莽下策書命孺子劉嬰爲定安公,把居民一萬戶,土地縱橫各一百里,賜封給他。在封國里建立漢朝祖宗的祠廟,與周朝的後代一樣,都使用自己的曆法和車馬服飾的顏色。把孝平皇后立爲定安太后。宣讀策書完畢,王莽親自握著孺子的手,流著眼淚抽泣道:『從前周公代理王位,最後能夠把明君的權力歸還周成王;現在我偏偏迫於上天威嚴的命令,不能夠如自己的意!』悲傷嘆息很久。中傅宦官名號帶著孺子下殿,向著北面自稱臣下。百官陪在旁邊,沒有人不受感動。
評『不是我想要當皇帝,而是老天爺非要我當,實在推不掉了,只好對不起你了。』如此令人作嘔的話,居然還能讓百官感動,這些官員被王莽洗腦洗得真夠深。
又按金匱封拜輔臣:以太傅、左輔王舜爲太師,封安新公;大司徒平晏爲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劉秀爲國師,嘉新公;廣漢梓潼哀章爲國將,美新公;是爲四輔,位上公。太保、後承甄邯爲大司馬,承新公;丕進侯王尋爲大司徒,章新公;步兵將軍王邑爲大司空,隆新公;是爲三公。太阿、右拂、大司空甄豐爲更始將軍,廣新公;京兆王興爲衛將軍,奉新公;輕車將軍孫建爲立國將軍,成新公;京兆王盛爲前將軍,崇新公;是爲四將。凡十一公。王興者,故城門令史;王盛者,賣餅;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餘人,兩人容貌應卜相,徑從布衣登用,以示神焉。
譯王莽又按照金匱圖書的說明,對輔政大臣舉行授任儀式:任命太傅輔佐天子的高級官員,位在三公之上、左輔王舜爲太師和太傅一個性質,賜封安新公;大司徒三公之一,最高行政官平晏爲太傅,賜封就新公;少阿、羲和、劉秀爲國師,賜封嘉新公;廣漢郡郡治今四川梓潼縣梓潼縣人哀章爲國將,賜封美新公。這是四輔,位列上公。太保和太傅一個性質、後承甄邯爲大司馬三公之一,最高軍政官,賜封承新公;丕進侯王尋爲大司徒,賜封章新公;步兵將軍王邑爲大司空三公之一,最高監察官,賜封隆新公。這是三公。太阿、右拂、大司空甄豐爲更始將軍,賜封廣新公;京兆郡治今陝西西安市人王興爲衛將軍,賜封奉新公;輕車將軍孫建爲立國將軍,賜封成新公;京兆人王盛爲前將軍,賜封崇新公。這是四將。總共十一公。王興原是城門令史看守城門的部門中管理文書的低級官吏,王盛是賣餅的。王莽按照符命,找到十多個有這樣姓名的人,而這兩人的相貌符合占卜和看相的要求,便直接從平民起用,以顯示神奇。
評這裡面很多官銜都是王莽新創造的,具體掌管什麼,史書上也沒有詳細記載。盜竊來的天下,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掩蓋不了沐猴而冠的本質。王莽所重用的,盡皆是卑鄙小人。連裝神弄鬼的把戲都用上了。可發一笑。
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書官凡數百人,諸劉爲郡守者皆徒爲諫大夫。改明光宮爲定安館,定安太后居之;以大鴻臚府爲定安公第;皆置門衛使者監領。敕阿乳母不得與嬰語,常在四壁中,至於長大,不能名六畜;後莽以女孫宇子妻之。
譯這一天,授任卿大夫、侍中皇帝的顧問、尚書行政中樞官官職總共幾百人。各劉姓皇族擔任郡太守一郡的行政長官的,都調任諫大夫掌管進諫和論政。王莽把明光宮改爲定安館,讓定安太后住在那裡。把大鴻臚九卿之一,主管外交官署作爲定安公住宅,都設置門衛、使者監護管理。告誡保育人員和奶媽不准跟定安公談話,讓他常在四壁合圍的屋子裡。一直到長大,定安公還不能叫出六畜馬牛羊雞狗豬的名稱。後來王莽把孫女王宇的女兒嫁給了他。
評王莽仍然對各地握有實權的劉氏宗族不放心,把他們調任爲只能空談的諫官。
莽策命群司各以其職,如典誥之文。置大司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位皆孤卿。更名大司農曰羲和,後更爲納言;大理曰作士;太常曰秩宗;大鴻臚曰典樂;少府曰共工;水衡都尉曰予虞:與三公司卿分屬三公。置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諸職。又更光祿勛等名爲六監,皆上卿。改郡太守曰大尹,都尉曰大尉,縣令、長曰宰;長樂宮曰常樂室,長安曰常安;其餘百官、宮室、郡縣盡易其名,不可勝紀。
譯王莽頒發策書規定百官的職責,猶如【尚書】中典謨訓誥的文章一樣。設置大司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職位都是孤卿即三公的副手。將大司農九卿之一,主管全國農業和經濟改名叫羲和,後來又改爲納言;大理九卿之一,主管全國司法改名叫作士;太常九卿之一,掌管宗廟禮儀改名叫秩宗;大鴻臚改名叫典樂;少府九卿之一,掌管皇家府庫改名叫共工;水衡都尉九卿之一,掌管皇家產業改名叫予虞,加上三公司卿,分別歸三公管轄。設置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別主管京師各官府的所有職務。又把光祿勛九卿之一,宮廷侍衛統領等改名,稱爲六監,職位都是上卿。將郡太守改名叫大尹,都尉一郡的武裝力量統領改名叫大尉,縣令大縣的行政長官、縣長小縣的行政長官改名叫宰;長樂宮皇太后居住的宮殿改名叫常樂室,京城長安今陝西西安市改名叫常安;其餘百官、宮室、郡縣都改了名,不能一一記錄了。
評這些改制,不過就是用古籍中記載的官名,來附會現有的官制。目的是彰顯自己的新朝是多麼的符合禮制,給自己找合法性。可是天下承平時期,靠耍陰謀詭計竊取皇位,本來就沒有合法性可言,靠這等小把戲來給自己塗脂抹粉,只能是越抹越黑。
封王氏齊衰之屬爲侯,大功爲伯,小功爲子,緦麻爲男;其女皆爲任。男以『睦』,女以『隆』爲號焉。
譯賜封王氏喪服爲齊茲音衰崔音,五服中的第二等的親屬爲侯爵,喪服爲大功五服中的第三等的親屬爲伯爵,喪服爲小功五服中的第四等的親屬爲子爵,喪服爲緦麻五服中的第五等的親屬爲男爵;這樣的女親屬都爲任爵。男的用『睦』字作稱號,女的用『隆』字作稱號。
評王莽廢除了秦漢以來的王侯爵位,仿周朝制度設立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不過周朝可沒有像王莽這樣,給那麼遠的親戚也都封了爵。緦麻是五服中最遠的親屬了,連相隔四代以上的家族兄弟也封爵,這樣一來爵位就泛濫了。如果王莽的新朝能夠再往下傳幾代,每一代皇帝都這麼大肆給自己的親戚封爵,那國家財政就要崩潰了。
評註:中國古代將親屬之間的親緣關係,按親人去世後,別人爲其所穿的喪服輕重,分爲五等。關係越近,服喪越重,關係越遠,服喪越輕。由重到輕分別爲:1.斬衰、2.齊衰、3.大功、4.小功、5.緦麻。例如同一家族中,子女爲父母、孫子女爲祖父母服斬衰;兄弟之間、侄子爲叔伯服齊衰;堂兄弟同一祖父之間爲大功;從兄弟同一曾祖父爲小功;族兄弟同一高祖父爲緦麻。
又曰:『漢氏諸侯或稱王,至於四夷亦如之,違於古典,繆於一統。其定諸侯王之號皆稱公,及四夷僭號稱王者皆更爲侯。』於是漢諸侯王三十二人皆降爲公,王子侯者百八十一人皆降爲子,其後皆奪爵焉。
譯王莽又說道:『漢朝有的諸侯稱王,以至四方的夷民也仿效這樣稱呼,這違反了古代制度,背離了一統的原則。如今確定諸侯王的名號都稱爲公,以及四方夷民,冒用帝王尊號的都改爲侯。』於是漢諸侯王三十二人的名號都降爲公,諸侯王的子弟名號爲侯的一百八十一人都降爲子,他們在後來都被剝奪了爵號。
評以改制爲名,剝奪了原漢朝宗室的爵位當年景帝只是動了幾個諸侯王的地盤,就引起了席捲天下的『七國之亂』。而如今,三十二個王,一百八十一個侯。王莽剝奪他們的爵位,竟沒有引起大的反抗。這是因爲經過幾代削藩政策,這些宗親諸侯王已經沒有了治軍治民的權力,因此無力對抗王莽。
莽又封黃帝、少昊、顓頊、帝嚳、堯、舜、夏、商、周及皋陶、伊尹之後皆爲公、侯,使各奉其祭祀。
譯王莽又賜封黃帝、少昊、顓專音頊虛音、帝嚳庫音、堯、舜、夏、商、周及皋陶姚音、伊尹的後代都爲公、侯,使他們各自奉行對自己祖先的祭祀。
評黃帝是上古三皇之一,華夏民族始祖,少昊、顓頊、帝嚳、堯、舜都是黃帝的後代,是繼黃帝之後的五位天子,世稱『五帝』,皋陶是舜帝的大臣,主管司法,伊尹是商朝初年的宰相,輔佐成湯建立商朝。
莽因漢承平之業,府庫百官之富,百蠻賓服,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滿,狹小漢家制度,欲更爲疏闊。乃自謂黃帝、虞舜之後,至齊王建孫濟北王安失國,齊人謂之王家,因以爲氏;故以黃帝爲初祖,虞帝爲始祖。追尊陳胡公爲陳胡王,田敬仲爲田敬王,濟北王安爲濟北愍王。立祖廟五,親廟四。天下姚、媯、陳、田、王五姓皆爲宗室,世世復,無所與。封陳崇、田豐爲侯,以奉胡王、敬王后。
譯王莽承接漢朝盛世的龐大基業,以及國庫和諸官府資產的豐厚,眾多蠻族歸附順從,天下一派昇平。王莽一時攫爲己有,他的心意仍不滿足,認爲漢朝的格局太小,想要更爲宏大。於是,自稱是黃帝、虞舜的後裔,一直傳到戰國時期齊王田建的孫兒濟北王田安項羽所封,第32講中提到過,才失去政權。齊人稱齊國的王族爲『王家』,於是就以『王』爲姓氏。所以,以黃帝爲王姓的初祖,以舜帝爲始祖。王莽追尊陳胡公春秋時陳國開國之君,田氏出於陳國公族爲陳胡王,田敬仲田氏始祖爲田敬王,濟北王田安爲濟北愍王。他建造五座祖宗祭廟,四座皇族祭廟。天下姚、媯、陳、田、王五姓都是皇族,世代不納稅,不服役,不負擔義務。封陳崇、田豐二人爲侯爵,使他們分別作陳胡王媯滿、田敬王田完的後嗣。
評爲了抬高身價,不惜亂認祖宗。就算王莽真是齊國國君的後代,也不應當爲他們立廟追尊。因爲齊國的社稷早已滅絕二百餘年,到了王莽這一輩,他的家族出身平民,和齊國已無政治意義上的傳承關係。沒有攀附的道理。就像秦國統一天下後,並沒有把他們的祖先—商朝大夫飛廉和惡來尊爲始祖。
天下牧、守皆以前有翟義、趙朋等作亂,領州郡,懷忠孝,封牧爲男,守爲附城。
譯全國州牧、郡守,都因先前在翟義、趙朋等人作亂時,領導州郡,忠於新朝,所以州牧都封男爵,郡守都封附城。
評爵位應該是賞給有功之人的,像王莽這樣把爵位當白菜賣,也就不值錢了。
以漢高廟爲文祖廟。漢氏園寢廟在京師者,勿罷,祠薦如故。諸劉勿解其復,各終厥身;州牧數存問,勿令有侵冤。
譯王莽將漢高帝廟改爲文祖廟。在京師的劉姓皇帝陵園中的宗廟,仍維持原狀,祭祀同原來一樣。劉姓皇族繼續免繳賦稅,免服差役,直到去世。各州州牧不斷慰問安撫,不讓他們遭受侵害和冤枉。
評暫時性的安撫他們,以防這些劉氏宗族起來反對他。這只是權宜之計,等到王莽覺得自己的皇位比較穩固了,就開始撕下偽裝迫害劉氏了。
莽以劉之爲字『卯、金、刀』也,詔正月剛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乃罷錯刀、契刀及五銖錢,更作小錢,徑六分,重一銖,文曰『小錢直一』,與前『大錢五十』者爲二品,並行。欲防民盜鑄,乃禁不得挾銅、炭。
譯王莽認爲劉字由『卯、金、刀』組成,因而下詔,『正月剛卯』佩飾和金刀錢都不准再使用。於是,廢除錯刀幣、契刀幣以及五銖錢,改鑄小錢,直徑六分,重量一銖,上面有『小錢值一』的字樣,加上以前的『大錢五十』的貨幣爲兩類,同時發行。爲了防止民間私自鑄造,便下禁令不准挾帶銅、炭。
評如此神經過敏地去漢朝化,是怕百姓懷念漢朝,不跟跟王莽走?王莽對錢幣的形狀一改再改,錢幣重量沒有增加多少,面值卻一路飆升。在使用金屬鑄幣的時代,這是一種掠奪百姓財產的卑劣手段。
夏,四月,徐鄉侯劉快結黨數千人起兵於其國。快兄殷,故漢膠東王,時爲扶崇公。快舉兵攻即墨,殷閉城門,自系獄。吏民距快;快敗走,至長廣死。莽赦殷,益其國滿萬戶,地方百里。
譯夏季,四月間,徐鄉侯劉快集結黨羽幾千人,在他的封國里起兵。劉快的哥哥劉殷,是原漢朝的膠東王封國都城位於今山東平度市,這時已經改爲扶崇公。劉快集結兵力,進攻即墨城,劉殷關閉城門,自投監獄。官民抵抗劉快,劉快失敗逃跑,退到長廣縣今山東萊西市死了。王莽赦免劉殷,增加他的封國達一萬戶人家,面積方圓一百里。
評劉殷如此膽小怕事,一個侯爵都敢起兵爲自己的家族和祖先拼命,他這個王爵擁有更多資源,居然主動向王莽『投案自首』,王莽需要的就是這種膽小鬼,自然要大力表彰。
莽曰:『古者一夫田百畝,什一而稅,則國給民富而頌聲作。秦壞聖制,廢井田,是以兼併起,貪鄙生,強者規田以千數,弱者曾無立錐之居。又置奴婢之市,與牛馬同闌,制於民臣,顓斷其命,繆於「天地之性人爲貴」之義。減輕田租,三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罷癃咸出;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稅一,實什稅五也。故富者犬馬余菽粟,驕而爲邪;貧者不厭糟糠,窮而爲奸;俱陷於辜,刑用不錯。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皆不得賣買。其男口不盈八而田過一井者,分余田予九族、鄰里、鄉黨。故無田、今當受田者,如制度。敢有非井田聖制、無法惑眾者,投諸四裔,以御魑魅,如皇始祖考虞帝故事!』
譯王莽下詔:『古代一夫分田一百廟,按十分之一交租稅,就能夠國家豐裕,百姓富足,於是歌頌的輿論興起來了。秦朝破壞聖人制度,廢除井田,因此併吞土地的現象出現了,貪婪卑鄙的行爲發生了,強者占田數千畝,貧者竟沒有立錐之地。又設置買賣奴婢的市場,與牛馬一同關閉在柵欄之內,被地方官吏控制,專橫地裁決他們的命運,違背了天地之間的生命,人類最寶貴的原則。漢朝減輕土地稅,按三十分之一徵稅,但是經常有代役稅,病殘而喪失勞力的都要交納。加以土豪劣紳侵犯欺壓,利用租佃關係掠奪財物,於是名義上按三十分之一徵稅,實際上徵收了十分之五的稅。所以富人的狗馬有吃不完的糧食,因驕奢而作邪惡的事;窮人卻吃不飽酒渣糠皮,因貧困而作邪惡的事。他們都陷於犯罪,刑罰因此不能擱置不用。現在把全國的田改名叫「王田」,奴婢叫「私屬」,都不准買賣。那些家庭人口男性不滿八人,而占有田畝超過一井的,把多餘的田畝分給親屬、鄰居和同鄉親友。原來沒有田,現在應當分得田的,按照規定辦。敢有反對井田這種聖人首創的制度,無視法律惑亂民眾的,把他們流放到四方極遠的地方,去抵擋妖怪鬼神,如同我的始祖虞舜帝懲罰四凶舜帝時的四個惡人,一說四個怪獸,即混沌、窮奇、檮杌、饕餮的舊例。』
評那個年代,雖然有一定的土地兼併現象,但並沒有達到很嚴重的地步。自耕農還是很多的。漢朝多年來也一直實行抑制豪強的政策。王莽一下子把所有土地收歸國有,等於是觸動了全國大多數人的利益。不僅是地主,廣大自耕農也同樣反對。而且強行均分別人的財產,從道理上也說不通。王莽要土地超限的人,把土地分給親友鄰居。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突然要你把土地無償給親友鄰居。則被分者心存怨恨,分到土地的人也受之有愧。因此必然推行不下去。而對於奴婢,由於當時社會上被賣爲奴婢的人,大部分是因爲貧窮等原因,活不下去了,才去做奴婢的。王莽禁止買賣奴婢,等於斷絕了這些人的活路。所以王莽的這些政策都得不到大家支持,反而全國都是反對聲。
秋,遣五威將王奇等十二人班符命四十二篇於天下: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福應十二。五威將奉符命,齎印綬,王侯以下及吏官名更者,外及匈奴、西域、徼外蠻夷,皆即授新室印綬,因收故漢印綬。大赦天下。
譯秋季,王莽派遣五威將王奇等十二人頒符命四十二篇到全國。其中德祥類五篇,符命類二十五篇,福應類十二篇。五威將恭敬地捧著符命,帶著印信,王侯及以下和官吏更改名稱的,中原以外到匈奴今蒙古國及其以北的俄羅斯部分土地、西域今新疆、中亞一帶和遠方的蠻夷,都被就地授予新朝的印信,並收繳原來漢朝的印信。大赦天下。
五威將乘乾文車,駕坤六馬,背負鳥之毛,服飾甚偉。每一將各置五帥,將持節,帥持幢。其東出者至玄菟、樂浪、高句驪、夫餘;南出者逾徼外,歷益州,改句町王爲侯;西出至西域,盡改其王爲侯;北出至匈奴庭,授單于印,改漢印文,去璽言章。
譯五威將坐著繪有天文圖象的車子,套著六匹母馬,背上插著錦雞的羽毛,服裝佩飾很威武。每一位五威將下面各設置五個元帥。五威將手執符節,五帥舉著旗幡,東行的到玄菟郡郡治今朝鮮國咸鏡南道、樂浪郡郡治今朝鮮國平壤市、高句勾音麗位於今吉林東部,朝鮮國北部、夫余位於今黑龍江、吉林一帶。南行的到邊塞之外,經過益州郡郡治今雲南昆明市,把句町音丁王改爲句町侯。西行到西域,把各國國王都改爲侯爵。北行到匈奴王庭,授予單于印信,更改了漢朝印信的文字,去掉:『璽』改稱『章』。
評冊封這些化外之地的首領爲王,本身就是一種羈縻統治手段。這些蠻夷國家都有自己的軍隊和民眾,他們哪裡能接受中原王朝隨意貶低他們的爵位?這樣一來,漢朝歷經百年建立起來的華夷秩序,又要被顛覆一番了。
冬,雷,桐華。
譯冬季,響雷,桐樹開花。
以統睦侯陳崇爲司命,主司察上公以下。又以說符侯崔發等爲中城、四關將軍,主十二城門及繞霤、羊頭、肴黽、汧隴之固,皆以五威冠其號。
譯任命統睦侯陳崇當司命,負責監視上公及以下所有朝廷官員。又任命說符侯崔發等當中城、四關將軍,負責京師十二城門,跟繞霤六音、羊頭、肴黽勉音、汧音千隴四處防務。官銜前都加五威二字。
評按【三輔黃圖】記載,長安城東出南頭第一門叫做霸城門,王莽改爲仁壽門;第二門叫做清明門,王莽改爲宣德門;東出北頭第一門叫做宣平門,王莽改爲春王門;南出東頭第一門叫做覆盎門,王莽改爲更清門;第二門叫做安門,王莽改爲光禮門;第三門叫做便門,王莽改爲信平門;西出南頭第一門叫做章城門,王莽改爲萬秋門;第二門叫做直城門,王莽改爲正道門;第三門叫做雍門,王莽改爲章儀門;北出東頭第一門叫做洛門;第二門叫做廚城門,王莽改爲建子門;第三門叫做橫門。繞霤、羊頭、肴黽、汧隴是當時的幾座地勢險峻的關卡。分別位於今陝西商洛市、山西長子縣、河南陝縣、陝西千陽縣。
又遣諫大夫五十人分鑄錢於郡國。
譯王莽派遣又諫大夫五十人,分別到各郡、各封國鑄錢。
是歲,真定、常山大雨雹。
譯這一年,真定今河北正定縣、常山郡郡治今河北石家莊市天降大冰雹。
王莽始建國二年庚午耶誕十年
春,二月,赦天下。
譯春季,二月,大赦天下。
五威將帥七十二人還奏事,漢諸侯王爲公者悉上璽綬爲民,無違命者。獨故廣陽王嘉以獻符命,魯王閔以獻神書,中山王成都以獻書言莽德,皆封列侯。
譯五威將帥七十二人回來奏報,漢朝的諸侯王去掉王號改稱爲公的,全部繳上印信成爲平民,沒有違抗命令的。只有原廣陽王封國都城位於今北京市西城區劉嘉因向王莽呈獻符命,魯王封國都城位於今山東曲阜市劉閔因向王莽呈獻神書,中山王封國都城位於今河北定州市劉成都因向王莽呈書歌頌功德,都封爲列侯。
評原來之前將劉氏宗親封以新的爵位,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王莽一翻臉,這些人全都被一降到底成了平民。其中也包括剛才所說的那個向王莽『自首』的劉殷。對於膽小鬼,王莽更沒什麼可顧忌的了。
班固論曰:昔周封國八百,同姓五十有餘,所以親親賢賢,關諸盛衰,深根固本,爲不可拔者也。故盛則周、召相其治,致刑錯;衰則五伯扶其弱,與共守;天下謂之共主,強大弗之敢傾。歷載八百餘年,數極德盡,降爲庶人,用天年終。秦訕笑三代,竊自號爲皇帝,而子弟爲匹夫,內無骨肉本根之輔,外無尺土藩翼之衛;陳、吳奮其白梃,劉、項隨而斃之。故曰,周過其歷,秦不及期,國勢然也。
譯班固論曰:從前,周王朝分封諸侯國八百個,其中同姓家族有五十餘個。這正是爲了友愛親屬,尊重賢才,它關係到政權的興衰。根深植,本堅固,使外人就無法動搖。所以強盛之時,周公、召公共同治理,使刑罰停止。哀弱之時,五霸在下扶助,共同守護。天下認爲周王是共主,諸侯國的力量再強大,也不敢傾滅周。歷時八百餘年,氣數恩德已盡,被降爲平民,但仍終其天年。秦譏笑夏商周三代君王,自稱『皇帝』,卻讓子弟當平民。這個政權內沒有骨肉至親輔佐,外沒有藩屬封國護衛,一旦陳勝、吳廣揭竿而起,劉邦、項羽隨之而進,也就覆亡了。所以說,周王朝的統治能夠超過期限,秦王朝則短到沒有達到期限,是國家形勢造成了這樣的結局。
漢興之初,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於是尊王子弟,大啟九國。自雁門以東盡遼陽,爲燕、代;常山以南,太行左轉,渡河、濟,漸於海,爲齊、趙;谷、泗以往,奄有龜、蒙,爲梁、楚;東帶江、湖,薄會稽,爲荊、吳;北界淮瀕,略廬、衡,爲淮南;波漢之陽,亘九嶷,爲長沙。諸侯比境,周匝三垂,外接胡、越。天子自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雲中至隴西,與京師內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頗邑其中。而藩國大者夸州兼郡,連城數十,宮室、百官同制京師,可謂矯枉過其正矣。雖然,高祖創業,日不暇給,孝惠享國又淺,高后女主攝位,而海內晏如,亡狂狡之憂,卒折諸呂之難,成太宗之業者,亦賴之於諸侯也。
譯漢朝建立的初期,警覺到秦王朝覆亡的原因,是皇族的孤立,所以大封皇族子弟爲王,建立九個封國。從雁門郡郡治今山西右玉縣以東到遼陽郡治今遼寧遼陽市,是燕國國度位於今北京市西城區、代國國都位於今河北蔚縣。常山郡以南,太行山以東,渡過黃河、濟水,直到大海,是齊國國都位於今山東淄博市臨淄區、趙國國都位於今河北邯鄲市。穀水、泗水以南,龜山、蒙山一帶,是梁國國都位於今河南開封市祥符區、楚國國都位於今江蘇徐州市。東邊圍繞長江、太湖,接近會稽郡郡治今浙江紹興市,是荊國國都位於今江蘇揚州市、吳國國都位於今江蘇沛縣。北邊與淮河附近接界,廬山、衡山一帶,是淮南國國都位於今安徽壽縣。漢水之北,順著漢水而下,九嶷山一帶,是長沙國國都位於今湖南長沙市。各封國邊界相接,環繞著東方、北方、南方三面邊疆,外與匈奴、南越國接壤。皇帝直接控制的地區,有三河今河南中西部、山西南部一帶、東郡郡治今河南濮陽縣、潁川郡郡治今河南禹州市、南陽郡郡治今河南南陽市,從江陵今湖北江陵縣以西到巴郡郡治今重慶市、蜀郡郡治今四川成都市,北起雲中郡郡治今內蒙古托克托縣到隴西郡郡治今甘肅臨兆縣,加上京師長安所在的內史今陝西中部一帶,共十五個郡。公主和列侯的食邑,大都分布在十五郡之內。而大的封國面積跨州,有幾個郡那麼大,數十個城鎮相連,宮殿、百官制度與京師相同。對秦朝來說,可稱是矯枉過正了。儘管如此,高皇帝創立大業,事務繁多,沒有空閒,惠帝在位時間又短,高后以女主身份代理皇位,臨朝執政,而全國卻一派昇平,沒有叛亂的憂患。後來終於摧毀呂姓家族的篡權陰謀,完成文帝的功業,也依賴於這些封國。
然諸侯原本以大末,流監以致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橫逆以害身喪國,故文帝分齊、趙,景帝削吳、楚,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國自析。自此以來,齊分爲七,趙分爲六,梁分爲五,淮南分爲三。皇子始立者,大國不過十餘城。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邊矣。景遭七國之難,抑損諸侯,減黜其官。武有衡山、淮南之謀,作左官之律,設附益之法;諸侯惟得衣食稅租,不與政事。至於哀、平之際,皆繼體苗裔,親屬疏遠,生於帷牆之中,不爲士民所尊,勢與富室亡異。而本朝短祚,國統三絕。是故王莽知漢中外殫微,本末俱弱,無所忌憚,生其奸心,因母后之權,假伊、周之稱,顓作威福廟堂之上,不降階序而運天下。詐謀既成,遂據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馳傳天下,班行符命;漢諸侯王厥角稽首,奉上璽,惟恐在後,或乃稱美頌德以求容媚,豈不哀哉!
譯然而,封國國君本是皇族的末流,末流太濫,就會滿溢出來,造成災害。小者荒淫觸犯法律,大者謀反叛逆,結果自己斷送性命,封國也被撤除。所以文帝分割齊國、趙國,景帝削減吳國、楚國,武帝頒布推恩令,使封國自己分解。從此以後,齊國剖分成七國,趙國剖分成六國,梁國剖分成五國,淮南國剖分成三國。皇子封親王之時,大的封國不過十多個城鎮。長沙國、燕國、代國,雖然仍是舊名,都不再緊鄰南北邊疆了。景帝遭遇七國之亂,更貶抑諸侯王地位,減少封國官員編制。武帝時衡山王國都位於今安徽六安市劉賜、淮南王劉安圖謀不軌,於是頒布【左官律】對諸侯王手下的官員進行限制,制定【附益法】禁止朝中大臣結交諸侯王。封國國君只能得到供穿衣吃飯的租稅,不參與政事。到了哀帝、平帝時代,封國國君都是先帝后代苗裔,跟繼任皇帝的血緣和親情疏遠。生長在封閉的王宮之中,不爲人民所尊敬,勢力與當地富翁沒有什麼不同。而本朝君王在位的時間短促,又一連三代沒有後嗣。因此王莽知道漢家宮廷內外衰微,根本和末梢都同樣脆弱,他無所顧慮懼怕,萌生了邪惡之心。依靠太皇太后的權勢,假託伊尹、周公的美名,在朝廷上作威作福,用不著走下台階就把漢朝政權全部奪取。詐謀完成之後,王莽正式稱帝,分別派遣五威將之類的官員,駕著傳車急行全國,頒行符命。漢朝封國國君叩頭至地,雙手呈上印信,只怕落後。有些人更歌功頌德,奉承獻媚,以取得王莽的歡心,豈不令人哀痛!
評對於皇室宗親,不實行分封沒關係,至少重點栽培,培養出一批能力強的宗室,擔任文武官員,也可以起到捍衛國家,鞏固王室的作用,最怕的就是假分封。把宗親關到封地里圈養起來,這樣白白耗費國家錢財,一旦朝廷有難,這些既無權力又無能力的宗親什麼作用也起不到。雖然漢朝兩度被篡位,又兩度延續,但是建立東漢的劉秀和建立蜀漢的劉備,都是在當時已成爲平民的遠支宗親。那些有爵位的王侯一個都沒頂上作用,可發一嘆。
國師公劉秀言:『周有泉府之官,收不售,與欲得,即【易】所謂「理財正辭,禁民爲非」,者也。』莽乃下詔曰:『【周禮】有賒貸,【樂語】有五均,傳記各有焉。今開賒貸、張五均、設諸筦者,所以齊眾庶,抑併兼也。』遂於長安及洛陽、邯鄲、臨、宛、成都立五均司市、錢府官。司市常以四時仲月定物上中下之賈,各爲其市平。民賣五穀、布帛、絲綿之物不售者,均官考檢厥實,用其本賈取之;物貴過平一錢,則以平賈賣與民;賤減平者,聽民自相與市。又民有乏絕欲賒貸者,錢府予之;每月百錢收息三錢。
譯國師公劉秀奏稱:『周王朝有泉府之官,收購民間賣不出去的產品,供應民間缺乏的貨物,也就是【易經】說:「治理財富,端正言行,禁止人民爲非作歹。」』於是王莽下詔說:『【周禮】上有由官府辦理賒貸的記載,【樂語】上有五均的設立,史書上有關於諸的記載。現在,開展賒貸、設立五均、諸筦,目的在於使民眾均平,遏止富豪侵吞兼併。』於是在長安今陝西西安市以及洛陽今河南洛陽市、邯鄲今河北邯鄲市、臨淄今山東淄博市臨淄區、宛今河南南陽市宛城區、成都今四川成都市設立五均司市、錢府官。司市於每季的第二個月,對貨物定出上、中、下三等價錢,保持市價的穩定。民間賣不出去的五穀、麻布、絲綢、棉絮等,均官經過調查,認爲確實之後,依照成本收購。一旦物價上漲,超過平價一錢,均官將所藏貨物以平價賣給百姓。如物價比平價低,則聽憑百姓自由交易。另外百姓如果無錢需要賒貸,則錢府可以借給,每月一百錢收利息三錢。
評這裡提到的『五均』和『諸筦』,是王莽新朝時對六種經濟事業的管制措施,即鹽、鐵、酒專賣,政府鑄錢,名山大澤產品收稅和五均賒貸。這些措施於王莽即位的次年起,先後公布施行,合稱諸筦筦,即管,由國家經營管理之意,也稱五均六筦。所謂五均,指均市價以利士農工商四民和公家;另外一種說法是:名山大澤、鹽、鐵、錢、布帛五種民生用品加以賒貸 ;所謂賒貸,是由政府辦理借貸。所謂六筦,除了本段第一句的解釋外,另一種說法是前面所說的五均名山大澤、鹽、鐵、錢、布帛五種民生用品加以賒貸加上酒的官賣,合稱『六筦』。
評可以看出,這是王莽搞的一套對國民經濟的宏觀調控體系。王莽說這些是從古籍上找出來的,但古籍里並沒有對這些措施如何施行進行詳細說明。王莽還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設立了這麼一套體系。但在當時那種生產力和科技水平的情況下,要想把市場情況全摸透,再按實際情況做出反應,基本是不可能的。一來信息的交流速度達不到,二來設立這麼一套系統會大量增加官吏數量,朝廷財政難以支撐,到頭來這個負擔還是要加到百姓頭上。
又以【周官】稅民,凡田不耕爲不殖,出三夫之稅;城郭中宅不樹藝者爲不毛,出三夫之布;民浮游無事,出夫布一匹;其不能出布者冗作,縣官衣食之。諸取金、銀、連、錫、鳥、獸、魚、鱉於山林、水澤及畜牧者,嬪婦桑蠶、織、紡績、補縫,工匠、醫、巫、卜、祝及他方技,商販、賈人,皆各自占所爲於其所之,縣官除其本,計其利十分之,而以其一爲貢;敢不自占、自占不以實者,盡沒入所採取而作縣官一歲。
譯同時,新朝朝廷依照古書【周禮】,規定:凡有田不耕種,稱爲不殖,要罰交三個人的賦稅,城市中房宅不種樹的稱爲不毛,罰交三個人的布匹;平民遊手好閒,無所事事,處罰布匹一匹。繳納不出布匹的,則應爲官府做工,由官府給他衣食。凡是在山林水澤開採金礦、銀礦、鉛礦、錫礦的工人,捕捉鳥獸的獵人,撈取魚鱉的漁夫,以及從事畜牧業的牧民,種桑養蠶、織布紡線、縫紉的婦女,工匠、醫生、巫師、算卦的人,祭司及有其他技能的人等和小販、商人,全都要在所前往的地方自己申報經營所得,由地方官府除去其成本,在純利中徵收十分之一作爲貢稅。膽敢不自行申報,或申報不實的,把經營所得沒收,並處罰爲官府服役一年。
評至於這些政策,如果能執行下去,對引領社會正氣,勸導百姓努力奮鬥有一定作用。是王莽在這場『托古改制』中唯一可取的地方。但整體上說,王莽還是腦殘行爲更多,這就註定了他要把社會搞得一團糟。
王莽始建國二年庚午耶誕十年
羲和魯匡復奏請榷酒酤,莽從之。又禁民不得挾弩、鎧,犯者徙西海。
譯羲和魯匡又奏請酒類由官府專賣,王莽批准。又下令禁止民間挾帶弩弓和鎧甲,違犯者流放到西海郡郡治今青海海晏縣。
評又開始禁絕武器了。之前講過,漢武帝時代,有大臣提議禁止百姓持有弓弩。當即遭到其他人的反駁:這種禁令只能約束守法的百姓,犯罪分子完全可以通過非法渠道搞到弓弩。其結果就是剝奪守法百姓的自衛能力,讓他們在犯罪分子面前任人宰割。王莽搞武器管控,明顯是對自己統治的信心不足。當年秦始皇曾經收繳天下武器,結果還是被『斬木爲兵』的起義軍滅掉了。王莽的這項措施,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初,莽既班四條於匈奴,後護烏桓使者告烏桓民,毋得復與匈奴皮布稅。匈奴遣使者責稅,收烏桓酋豪,縛,倒懸之。酋豪兄弟怒,共殺匈奴使。單于聞之,發左賢王兵入烏桓,攻擊之,頗殺人民,驅婦女弱小旦千人去,置左地,告烏桓曰:『持馬畜皮布來贖之!』烏桓持財畜往贖,匈奴受,留不遣。
譯最初,王莽給匈奴頒布了關於處理降人的四項條例。後來,護烏桓使者負責管理歸順的烏桓部族事務通告烏桓民眾,不要再向匈奴進貢獸皮布匹。匈奴派人催促烏桓進貢,並逮捕烏桓部落酋長,捆綁起來,倒著懸掛。酋長的兄弟勃然大怒,共同擊殺匈奴使者。匈奴單chan二聲於匈奴最高首領聽說了這件事,徵發左賢王的屬兵進入烏桓,展開攻擊,殺戮許多百姓,擄掠婦女兒童近千人而去,安置到東部地區,告訴烏桓:『拿牛馬、獸皮和布匹來贖!』烏桓人帶著財物牲畜去贖俘虜,匈奴收下,但卻不遣返俘虜。
及五威將王駿等六人至匈奴,重遺單于金帛,諭曉以受命代漢狀,因易單于故印。故印文曰『匈奴單于璽』;莽更曰『新匈奴單于章』。將率既至,授單于印紱,詔令上故印綬。單于再拜受詔。譯前,欲解取故印紱,單于舉掖授之。左姑夕侯蘇從旁謂單于曰:『未見新印文,宜且勿與。』單于止,不肯與。請使者坐穹廬,單于欲前爲壽。五威將曰:『故印紱當以時上。』單于曰:『諾。』復舉掖授譯,蘇復曰:『未見印文,且勿與。』單于曰:『印文何由變更!』遂解故印紱奉上將帥;受著新紱,不解視印。飲食至夜,乃罷。右帥陳饒謂諸將帥曰:『向者姑夕侯疑印文,幾令單于不與人。如令視印,見其變改,必求故印,此非辭說所能距也。既得而復失之,辱命莫大焉!不如椎破故印以絕禍根。』將帥猶與,莫有應者。饒,燕士,果悍,即引斧椎壞之。明日,單于果遣右骨都侯當白將帥曰:『漢單于印言「璽」不言「章」,又元「漢」字;諸王已下乃有「漢」,言「章」。今去「璽」加「新」,與臣下無別。願得故印。將帥示以故印,謂曰:『新室順天製作,故印隨將帥所自爲破壞。單于宜承天命,奉新室之制!』當還白,單于知已無可奈何,又多得賂遺,即遣弟右賢王輿奉馬牛隨將帥入謝,因上書求故印。將帥還左犁污王咸所居地,見烏桓民多,以問咸;咸具言狀。將帥曰:『前封四條,不得受烏桓降者。亟還之!』咸曰:『請密與單于相聞,得語,歸之。』單于使咸報曰:『當從塞內還之邪,從塞外還之邪?』將帥不敢顓決,以聞。詔報:『從塞外還之。』莽悉封五威將爲子,帥爲男;獨陳饒以破璽之功,封威德子。
譯及至五威將王駿等六人抵達匈奴,致送單于黃金、絲綢等厚重禮物,說明新朝接受天命取代漢朝的情況,並更換單于印信。原來的印文是『匈奴單于璽』,王莽更改後的印文是『新匈奴單于章』。已經到達的五威將到達後,授給單于新印信,宣讀詔書要求交回漢朝舊印信。單于再拜,接受詔書。翻譯官上前,打算從單于身上解取舊印信,單于抬起手臂交印。左姑夕侯蘇從旁對單于說:『沒有看到新印的印文,應該暫且不交舊印。』單于放下手臂,不准翻譯官解綬帶。單于請使節坐在穹廬里,要上前敬酒祝壽。五威將說:『舊印信應當按時交上。』單于說:『好』。再抬起手臂,讓翻譯官解帶。左姑夕侯蘇再提醒說:『我們沒有看見印文,暫且不要給他們。』單于說:『印文怎麼會變!』於是解下舊印信呈交五威將,而接收新印信,沒有立刻打開新印查看審視。酒宴至夜方散。五威右帥陳饒對大家說:『剛才姑夕侯懷疑印文,幾乎使單于不予交出。如果他們查看新印,發現印文變改,必然要索求舊印,這不是用說辭所能阻擋的。假使舊印已經到手而又失去,是對我們的使命最大的侮辱。不如擊破舊印,以斷絕禍根。』五威將帥們猶豫不決,沒有響應的。陳饒是燕地今河北北部、京津一帶壯士,果斷而勇悍,當即拿起斧錐把舊印擊壞。第二天,單于果然派遣右骨都侯當對五威將帥說:『漢朝發給我們的印信稱「璽」,不稱「章」,而且沒有「漢」字,王以下的印才有「漢」字,稱「章」。而今,不但把「璽」改成「章」,而且又加上「新」字,使單于與臣屬之間沒有分別。希望得到舊印。』五威將帥把已損壞了的舊印拿給他看,解釋說:『新朝順應天命,制定新的印信。所以舊印由我們自行擊毀。單于應該接受上天旨意,奉行新朝制度!』當回去報告單于,單于知道事已無可奈何,而且又得到很多新朝的賞賜,便派他的弟弟右賢王輿帶著進貢的馬牛,隨五威將帥前往新朝致謝,並上書新朝,要求重用舊印。五威將帥回國途中,經過左犁污王咸居住的地區,看到很多烏桓人,詢問咸,咸詳細報告了事件的經過。五威將帥說:『從前,中國對匈奴有四項約束,不可以接受逃亡投降的烏桓人,速送他們回去!』咸說:『請允許我秘密報知單于,得到單于指示,就讓他們回去。』單于教咸詢問:『應當從塞內遣回他們呢?還是從塞外遣回他們呢?五威將帥不敢決定,報告朝廷。王莽下詔答覆:『從塞外遣返。』王莽把出使匈奴的五威將等,一律封爲子爵,五威帥一律封爲男爵。只有五威右帥陳饒因爲有毀壞匈奴舊印的功勞,賜封威德子。
評王莽在更換匈奴單于印信的事情上,做的極爲不智。匈奴臣服於漢朝已久,王莽只要繼承這個局面就可以。可王莽卻在印信文字這些虛的東西上面耍小聰明,明里暗中貶低單于。單于出於對漢朝餘威的畏懼,沒有翻臉。但是這個梗已經埋下了,今後必然會有爆發的時候。
單于始用夏侯藩求地,有拒漢語,後以求稅烏桓不得,因寇掠其人民,釁由是生,重以印文改易,故怨恨;乃遣右大且渠蒲呼盧訾等十餘人將兵眾萬騎,以護送烏桓爲名,勒兵朔方塞下,朔方太守以聞。莽以廣新公甄豐爲右伯,當出西域。車師後王須置離聞之,憚於供給煩費,謀亡入匈奴;都護但欽召置離,斬之。置離兄輔國侯狐蘭支將置離眾二千餘人,亡降匈奴;單于受之,遣兵與狐蘭支共入寇,擊車師,殺後城長,傷都護司馬,及狐蘭兵復還入匈奴。
譯匈奴單于欒提知,當初曾因夏侯藩要求割地而說過拒絕漢朝的話,後來因爲向烏桓索取貢品而沒有得到,攻擊劫掠烏桓百姓,中國和匈奴從此產生裂痕。加以印文改換,所以對中國怨恨。於是派右大且渠蒲呼盧訾zi一聲等十餘人,率領一萬多騎兵,以護送烏桓俘虜回國的名義,屯軍於朔方郡郡治今內蒙古磴口縣邊塞之外。朔方太守一郡的行政長官奏報朝廷。王莽任命廣新公甄豐作右伯,準備取道西域出兵。車師後王國位於今新疆吐魯番市國王須置離聽到這個信息,對於送往迎來的龐大開支感到害怕,謀劃逃入匈奴。西域都護負責管理西域地區的軍政長官但欽召來須置離,將他斬殺。須置離的哥哥輔國侯狐蘭支,率領須置離部眾二千餘人,逃入匈奴歸降。匈奴單于受降,派兵與狐蘭支聯合攻擊車師,斬殺車師後王國後城長管理車師國都城的地方官,擊傷西域都護司馬西域都護的屬官,然後連同狐蘭支的部隊又返回匈奴。
時戊己校尉刁護病,史陳良、終帶、司馬丞韓玄、右曲候任商相與謀曰:『西域諸國頗背叛,匈奴大侵,要死,可殺校尉,帥人眾降匈奴。』遂殺護及其子男、昆弟,盡脅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二千餘人入匈奴。單于號良、帶曰烏賁都尉。
譯當時,戊已校尉負責在西域屯田的軍事首領刁護有病,長史官陳良、終帶、司馬丞韓玄、右曲候任商均爲戊己校尉的屬官共同商議說:『西域各國多有背叛,匈奴大舉侵襲,我們面臨死亡的危險。可以殺掉校尉,率領眾人投降匈奴。』於是,殺死刁護跟他的兒子、兄弟,裹脅戊己校尉全部文武官員,及眷屬男女,約二千餘人,投奔匈奴。匈奴單于任命陳良、終帶同爲烏賁都尉。
評如果在以前,像這種背叛漢朝投奔匈奴的人,單于是不敢接受的,怕激怒漢朝遭到討伐。可如今,王莽在外交上的白痴行爲令各國紛紛不滿,單于也就無所顧忌了。
冬,十一月,立國將軍孫建奏;『九月,辛巳,陳良、終帶自稱廢漢大將軍,亡入匈奴。又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車前,自稱「漢氏劉子輿,成帝下妻子也。劉氏當復,趣空宮!」收系男子,即常安姓武字仲。皆逆天違命,大逆無道。漢氏宗廟不當在常安城中,及諸劉當與漢俱廢。陛下至仁,久未定,前故安眾侯劉崇等更聚眾謀反,令狂狡之虜復依託亡漢,至犯夷滅連未止者,此聖恩不蚤絕其萌芽故也。臣請漢氏諸廟在京師者皆罷;諸劉爲吏者皆待除於家。』莽曰:『可。嘉新公、國師以符命爲予四輔,明德侯劉龔、率禮侯劉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獻天符,或貢昌言,或捕告反虜,厥功茂焉。諸劉與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罷,賜姓曰王。』唯國師公以女配莽子,故不賜姓。
譯冬季,十一月,立國將軍孫建奏稱:『九月辛巳,疑誤,陳良、終帶自稱廢漢大將軍,逃入匈奴。此外,本月癸酉十二日,一個不明身份的男子,擋在我的車前,自稱:「我是漢朝皇族劉子輿,漢成帝小妻的兒子。劉家就要重登寶座,快去把宮殿騰出來。」把該男子逮捕,原來是常安即長安,今陝西西安市人,姓武,名仲。這些人都違背天命,大逆不道。因此,我認爲:漢朝宗廟不應當在常安城裡,而劉姓家族爲官者應該跟漢朝同時廢棄。陛下最爲仁慈,許久未下決定。先前原安眾侯劉崇等人更聚眾圖謀反叛,使一些狂妄狡猾的傢伙,又依託已經滅亡的漢朝,以至犯下夷族滅家大罪的事接連不斷發生,這就是由於您的聖恩未及早杜絕他們的奢望萌芽的緣故。我建議:漢朝君王在京師的祠廟,全部廢除;劉姓當官的,都予以罷免,在家裡等待授予新官職。』王莽說:『可以。嘉新公、國師劉秀應符命當我的四輔。明德侯劉龔、率禮侯劉嘉等三十二人都懂得天命,有的進獻天符,有的提出好意見,有的拘捕、告發反賊,他們的功勞巨大。劉姓皇族成員中跟這三十二人同宗共祖的不予罷免,賜他們姓王。』只有國師公把女兒許配給了王莽的兒子,所以不賜姓。
評王莽終於徹底撕下了之前的偽裝,『去漢朝化』升級爲了對全體劉氏宗親的迫害。如此倒行逆施,焉能不引起天下人的憤怒?
定安公太后自劉氏之廢,常稱疾不朝會。時年未二十,莽敬憚傷哀,欲嫁之,乃更號曰黃皇室主,欲絕之於漢;令孫建世子盛飾,將醫往問疾。後大怒,鞭笞其傍侍御,因發病,不肯起。莽遂不復強也。
譯定安太后自從漢朝滅亡,時常稱病,不去朝見。當時她還不滿二十歲,王莽對她既尊敬害怕,又憂傷哀憐,打算讓她改嫁。於是取消定安太后稱號,改稱黃皇室主,想使她跟漢朝一刀兩斷。命孫建的兒子刻意裝扮,帶著御醫,前往問病。定安太后大怒,鞭打她身旁的侍從,於是真的患病,不肯起床。王莽便不再勉強她。
十二月,雷。
譯十二月,響雷。
莽恃府庫之富,欲立威匈奴,乃更名匈奴單于曰『降取服於』,下詔遣立國將軍孫建等率十二將分道並出:五威將軍苗訢、虎賁將軍王況出五原;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出雲中;振武將軍王嘉、平狄將軍王萌出代郡;相威將軍李棽、鎮遠將軍李翁出西河;誅貉將軍楊俊、討將軍嚴尤出漁陽;奮武將軍王駿、定胡將軍王晏出張掖;及偏裨以下百八十人,募天下囚徒、丁男、甲卒三十萬人,轉輸衣裘、兵器、糧食,自負海江、淮至北邊,使者馳傳督趣,以軍興法從事。先至者屯邊郡,須畢具乃同時出;窮追匈奴,內之丁令。分其國土人民以爲十五,立呼韓邪子孫十五人皆爲單于。
譯王莽仗恃國庫儲藏豐富,打算對匈奴顯示國威,於是把匈奴單于改稱爲『降奴服於』,下詔派立國將軍孫建率領十二位將領,分道並進,討伐匈奴:五威將軍苗訢、虎賁將軍王況從五原郡郡治今內蒙古包頭市九原區出擊;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從雲中郡郡治今內蒙古托克托縣出擊;振武將軍王嘉、平狄將軍王萌從代郡郡治今河北蔚縣出擊;相威將軍李棽、鎮遠將軍李翁從西河郡郡治今內蒙古鄂爾多斯市出擊;誅貉將軍楊俊、討將軍嚴尤從漁陽郡郡治今北京市密雲區出擊;奮武將軍王駿、定胡將軍王晏從張掖郡郡治今甘肅張掖市出擊。此外,還有偏裨將領一百八十人。募集天下囚犯、成年男子、兵士,共三十萬人。轉運軍服皮衣、兵器和糧食,從沿海、長江、淮河流域到北部邊郡,使者乘坐倚車疾行,監督催促,按戰時法令行事。先到達的部隊在邊郡駐紮,等全部到齊才同時出擊。目標是窮追匈奴,直追到丁零部落位於今俄羅斯國西伯利亞南部地區。把匈奴國土百姓分成十五個部分,物色呼韓邪單于的子孫十五人,全都立爲單于。
評這場仗,王莽進行了全國總動員,無論是北方邊郡還是南方,都捲入了這次軍事行動。目標很宏大,要把匈奴分成十五塊。但能否達成目標呢?匈奴本來就是游牧者,各部落沒有什麼固定地盤,而且草原上又無法駐軍,如何用武力讓他們分裂成多少塊?而且這場仗,王莽讓各地軍隊不分遠近都向邊郡集結,先到的等著後到的,全部集齊再統一出發。在當時那種交通和科技條件下,要想全部集結完畢沒有一年下不來。且不說匈奴會提早探查到情報從而躲得遠遠的。單讓幾十萬大軍在邊境駐紮一年,所消耗的後勤給養就是天文數字。無數農民被迫離開自己耕作的田地,爲邊境軍隊輸送糧食、衣服和武器,無形間耽誤的農時又是一筆驚人的損失。這場戰事本來可以避免的,但王莽輕率的外交挑釁,造成了這麼一場虛耗國力的大戰,令本已動盪的國內經濟雪上加霜。而這場以國內巨大消耗爲代價的戰爭能否會達到預期目的呢?我們往下看。
莽以錢幣訖不行,復下書曰:『寶貨皆重則小用不給,皆輕則僦載煩費;輕重大小各有差品,則用便而民樂。』於是更作金、銀、龜、貝、錢、布之品,名曰寶貨。錢貨六品,金貨一品,銀貨二品,龜貨四品,貝貨五品,布貨十品,凡寶貨五物、六名、二十八品。鑄作錢布。皆用銅,淆以連、錫。百姓潰亂,其貨不行。莽知民愁,乃但行小錢直一與大錢五十,二品並行;龜、貝、布屬且寢。盜鑄錢者不可禁,乃重其法,一家鑄錢,五家坐之,沒入爲奴婢。吏民出入持錢,以副符傳,不持者廚傳勿舍,關津苛留。公卿皆持以入宮殿門,欲以重而行之。是時百姓便安漢五銖錢,以莽錢大小兩行,難知,又數變改,不信,皆私以五銖錢市買;訛言大錢當罷,莫肯挾。莽患之,復下書:『諸俠五銖錢、言大錢當罷者,比非井田制,投四裔!』及坐賣買田宅、奴婢、鑄錢,自諸侯、卿大夫至於庶民,抵罪者不可勝數。於是農商失業,食貨俱廢,民人至涕泣於市道。
譯王莽因爲錢幣一直不流通,又下詔說:『錢幣都是大面額,則不能應付小額交易;錢幣都是小面額,則運輸裝載就麻煩費事。輕重大小各有等級,那麼使用方便,百姓就歡迎。』於是,更鑄寶幣六種:金幣、銀幣、龜幣、貝幣、錢幣、布幣。其中錢幣六種,金幣一種,銀幣二種,龜幣四種,貝幣五種,布幣十種。總計,貨幣共有五類、六種名稱,二十八個等級。錢幣、布幣都用銅鑄作,其中混雜鉛錫。因爲貨幣的種類太多,百姓生活陷於混亂,貨幣不能流通。王莽了解人民的怨愁,於是只使用值一錢的小錢和值五十的大錢,兩種並行,龜幣、貝幣、布幣暫且停止使用。私自鑄錢的無法禁止,便加重那方面的刑罰,一家鑄錢,鄰居五家連坐,將這些人送到官府作奴婢。官吏和平民外出要攜帶錢幣作爲通行副證,不攜帶的人,旅舍不允許住宿,關卡和渡口要盤問留難,公卿大臣都要攜帶它才能進入宮殿大門,想要用這樣的辦法提高它的身價從而得以流通。當時,百姓認爲漢五銖錢方便適用,而王莽錢因有大有小,兩種錢同時發行,難以分辨,並且不斷變化,所以不信任它,都私下用五銖錢在市場上購買商品,並謠傳說大錢會廢除,沒有人肯於挾帶。王莽深感煩惱,再下詔書:『凡是挾帶五銖錢,說大錢要廢除的人,比照「誹謗井田制」罪狀,放逐到四方邊遠地區!』連同被指控買賣田宅、買賣奴婢、盜鑄錢幣的人,從封國國君、朝廷官員到平民,犯法的人不計其數。於是農民、商人失業,全國經濟崩潰,百姓甚至在街市道路上哭泣。
評這完全是不顧百姓的感受,一拍腦袋瞎搞。錢幣,每個百姓都會用到,把錢幣弄得如此複雜,給百姓造成了極大的麻煩。和現在的什麼強制給店面換招牌、強制家庭『煤改氣』一樣。
莽之謀篡也,吏民爭爲符命,皆得封侯。其不爲者相戲曰:『獨無天帝除書乎?』司命陳崇白莽曰:『此開奸臣作福之路而亂天命,宜絕其原。』莽亦厭之,遂使尚書大夫趙並驗治,非五威將帥所班,皆下獄。
譯王莽篡奪漢王朝政權時,官吏小民爭先恐後地呈獻符命,都被封侯爵。有些沒有幹這種勾當的人,互相開玩笑說:『你獨獨沒有接到天帝的任命狀嗎?』司命陳崇向王莽奏稱:『這將爲奸臣開闢追求利祿之路,混亂天命,應該斷其根源。』王莽對這些符命也感到厭倦,於是派尚書大夫趙並負責審查,凡不屬於五威將帥所頒布的符命,自行製造者一律逮捕入獄。
評符命這東西,當年王莽用它來製造輿論篡位。現在王莽坐上了皇位,自然對符命有所顧忌,怕別人效仿起來取而代之。和小三上位後,成天擔心自己也會被更加年輕漂亮的『小四』取代一樣。
初,甄豐、劉秀、王舜爲莽腹心,唱導在位,褒揚功德;安漢、宰衡之號及封莽母、兩子、兄子,皆豐等所共謀,而豐、舜、秀亦受其賜,並富貴矣,非復欲令莽居攝也。居攝之萌,出於泉陵侯劉慶、前輝光謝囂、長安令田終術。莽羽翼已成,意欲稱攝,豐等承順其意;莽輒復封舜、秀、豐等子孫以報之。豐等爵位已盛,心意既滿,又實畏漢宗室、天下豪傑;而疏遠欲進者並作符命,莽遂據以即真,舜、秀內懼而已。豐素剛強,莽覺其不說,故托符命文,徙豐爲更始將軍,與賣餅兒王盛同列;豐父子默默。時子尋爲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即作符命:新室當分陝,立二伯,以豐爲右伯,太傅平晏爲左伯,如周、召故事。莽即從之,拜豐爲右伯。當述職西出,未行,尋復作符命,言故漢氏平帝后黃皇室主爲尋之妻。莽以詐立,心疑大臣怨謗,欲震威以懼下,因是發怒曰:『黃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謂也!』收捕尋。尋亡,豐自殺。尋隨方士入華山,歲余,捕得,辭連國師公秀子隆威侯棻、棻弟右曹、長水校尉、伐虜侯泳、大司空邑弟左關將軍、掌威侯奇及秀門人侍中、騎都尉丁隆等,牽引公卿黨、親、列侯以下,死者數百人。乃流棻於幽州,放尋於三危,殛隆於羽山,皆驛車傳致其屍雲。
譯當初,甄豐、劉秀、王舜都是王莽的心腹死黨,首先提議讓王莽據有高位大權,讚美表彰他的功德。安漢公和宰衡的稱號以及賜封王莽的母親、兩個兒子和侄兒,都是甄豐等人所共同策劃的,而甄豐、王舜和劉秀也得到恩賜,都名利雙收了,沒有再想要王莽居位攝政。居位攝政的發端,來自泉陵侯劉慶、前輝光謝囂和長安縣令一縣的行政長官田終術。王莽的羽毛已經豐滿,內心想要代掌政權。甄豐等人順從他的意圖,王莽就再封賞王舜和劉秀的兩個兒子以及甄豐的孫子。甄豐等人爵位已經尊顯,欲望已經滿足,又實在害怕漢朝的皇族和天下豪傑。而那些王莽疏遠的人想要向上爬,紛紛製作符命,王莽就是依靠這些力量正式登上皇位的,王舜和劉秀內心恐懼而已。甄豐一向剛強,王莽察覺他不高興,所以假借符命文辭,把他調任更始將軍,與賣餅兒王盛處於同等地位。甄豐父子默不吭聲。這時甄豐的兒子甄尋任職侍中皇帝的顧問、京兆大尹京城地區的郡級行政長官,封爵茂德侯,便製作符命,說新朝應當把京師附近地區以陝縣爲界分開治理,設立兩個地區長官,任命甄豐作右伯,太傅平晏作左伯,仿照周公、召公的成例。王莽就照著這樣辦了,授任甄豐作右伯。甄豐正要述職後西行時,還沒有動身,甄尋又製作了一道符命,說原漢朝平帝的皇后黃皇室主是甄尋的妻子。王莽靠騙術登上皇位,心裡懷疑大臣怨恨誹謗,正想要顯示威嚴來懾服臣下,因此發怒說:『黃皇室主是國母,這是什麼話!』便下命令拘捕甄尋。甄尋逃跑了,甄豐自殺。甄尋跟著方士躲進了華山,過了一年多,被捉到了,供詞牽涉到國師公劉秀的兒子隆威侯劉棻,劉棻的弟弟右曹、長水校尉統領駐紮於京郊長水一帶的騎兵、代虜侯劉泳,大司空三公之一,最高監察官王邑的弟弟左關將軍、掌威侯王奇,以及劉秀的學生侍中、騎都尉禁衛軍騎兵統領丁隆等人,牽連公卿、親族、列侯及以下,死的有幾百人。於是把劉棻流放到幽州今河北北部、京津、遼寧、朝鮮國一帶,把甄尋驅逐到三危位於今甘肅敦煌市,把丁隆殺死在羽山位於今江蘇東海縣。死者的屍體都是用驛車裝載遞送的。
評王莽未滅,劉歆也就是文中的劉秀,和後來的光武皇帝劉秀是兩個人的家族先被誅滅,真是悲哀啊。劉向的德澤保護不了他的子孫,而跟隨他學習的門生弟子也被殺光。甄豐和王舜,都是擁戴王莽而從中得到好處的人,結果都沒得到好下場,甄豐純粹鬼迷心竅自己作死,王舜死於『驚悸』後面會提到。他們已經成功把王莽拱上皇位,自己成了開國元勛,爲啥還天天疑神疑鬼?因爲幹得缺德事太多,內心不安,總害怕哪天會失去。【易經】中說:『小人而占據君子之位,盜思奪之矣』劉歆就是典型的小人,承接父親劉向的餘業,卻不走正路,頂著個儒學大師的名號,卻助紂爲虐,替王莽篡位出謀劃策。這種人如果能有好下場,那真是天理難容。
是歲,莽始興神仙事,以方士蘇樂言,起八風台,台成萬金;又種五粱禾於殿中,先以寶玉漬種,計粟斛成一金。
譯本年,王莽開始崇拜神仙,聽信方士蘇樂的建議,興建八風台,用費達黃金萬兩。又在宮殿上種植五色秫粟,播種之前,先用煮玉的水泡養。計算起來,一斛粟米成本要黃金一兩。
評靠神棍之術當了皇帝,自然更加迷信。
評
王莽始建國三年辛未耶誕十一年
遣田禾將軍趙並發戍卒屯田五原、北假,以助軍糧。
譯新朝朝廷派田禾將軍趙並,徵發邊防兵士在五原、北假今內蒙古河套以北、陰山以南地區一帶,開荒屯墾,補助軍糧。
莽遣中郎將藺苞、副校尉戴級將兵萬騎,多齎珍寶至雲中塞下,詔誘呼韓邪諸子,欲以次拜爲十五單于。苞、級使譯出塞,誘呼左犁污王咸、咸子登、助三人至。至則脅拜咸爲孝單于,助爲順單于,皆厚加賞賜;傳送助、登長安。莽封苞爲宣威公,拜爲虎牙將軍;封級爲揚威公,拜爲虎賁將軍。單于聞之,怒曰:『先單于受漢宣帝恩,不可負也。今天子非宣帝子孫,何以得立!』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盧訾及左賢王樂將兵入雲中益壽塞,大殺吏民。是後,單于歷告左右部都尉、諸邊王入塞寇盜,大輩萬餘,中輩數千,少者數百,殺雁門、朔方太守、郡尉,略吏民畜產,不可勝數,緣邊虛耗。
譯王莽派中郎將禁衛軍將領藺苞、副校尉戴級率領一萬騎兵,攜帶大量金銀財寶前往雲中邊塞,招致引誘匈奴呼韓邪單于的兒子們,打算依照順序封他們爲十五個單于。藺苞、戴級派翻譯出塞,將左犁污王欒提咸,以及欒提鹹的兒子欒提登、欒提助等三人,誘騙到雲中塞下。他們到達後,就用威脅的手段,封欒提咸爲孝單于,欒提助爲順單于,都給予厚重的賞賜,用朝廷驛車把欒提登、欒提助送到長安。王莽封藺苞爲宣威公、任命爲虎牙將軍,封戴級爲揚威公、虎賁將軍。匈奴單于欒提知聽到上述消息,勃然大怒,說:『先單于受過漢宣帝的恩惠,不能辜負。現在中國皇帝並不是宣帝子孫,恁什麼坐上寶座?』於是派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欒提呼盧訾、左賢王欒提樂,率軍進攻雲中郡的益壽塞,大肆屠殺中國官吏和平民。從這以後,匈奴單于欒提知逐個地告訴左右部都尉、各沿邊親王,侵入中國邊塞進行攻掠,規模大時有一萬餘人,中等規模有數千人,規模小時則數百人。他們擊殺雁門郡郡治今山西右玉縣太守、朔方郡太守,及這兩郡的都尉一郡的武裝力量統領,擄掠官吏百姓、牲畜財產,不可勝數,沿邊一帶郡縣空虛衰敗。
評王莽的大軍還窩在邊境沒出動呢,匈奴這邊倒是主動出擊,連破兩個郡。太守、都尉全部戰死。這場失敗是自從漢武帝反擊匈奴以來所從未有過的。王莽在匈奴早已臣服的情況下,無事生非,挑撥匈奴單于與其屬下的關係。致使單于大怒,發兵南下。真是愚蠢至極。不知道他腦袋裡想的是什麼。
是時諸將在邊,以大眾未集,未敢出擊匈奴。討穢將軍嚴尤諫曰:『臣聞匈奴爲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三家周、秦、漢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當周宣王時,獫狁內侵,至於涇陽;命將征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蚊虻,驅之而已,故天下稱明,是爲中策。漢武帝選將練兵,約齎輕糧,深入遠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三十餘年,中國罷耗,匈奴亦創艾,而天下稱武,是爲下策。秦始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袤萬里,轉輸之行,起於負海;疆境既完,中國內竭,以喪社稷,是爲無策。今天下遭陽九之厄,比年饑饉,西北邊尤甚。發三十萬眾,具三百日糧,東援海、代,南取江、淮,然後乃備。計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弊,勢不可用,此一難也。邊既空虛,不能奉軍糧,內調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計一人三百日食,用十八斛,非牛力不能勝;牛又自當齎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軍出未滿百日,牛必物故且盡,餘糧尚多,人不能負,此三難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風,多齎釜、薪炭,重不可勝,食飲水,以歷四時,師有疾疫之憂,是故前世伐胡不過百日,非不欲久,勢力不能,此四難也。輜重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虜徐遁逃,勢不能及。幸而逢虜,又累輜重;如遇險阻,銜尾相隨,虜要遮前後,危殆不測,此五難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今既發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擊,且以創艾胡虜。』莽不聽尤言,轉兵谷如故,天下騷動。
譯這時,在北方邊塞的各位將軍因大軍集結沒有完成,不敢出擊匈奴。討穢將軍嚴尤上書建議說:『我聽說匈奴侵害中國,爲時已久,漢有聽說上古之世有非征伐不可的事。後來,周、秦、漢三代王朝才用武力攻擊,然而所用的全不是上等策略。周朝用的是中策,漢朝用的是下策,秦朝則沒有策略。周宣王時代,獫狁部落侵擾中原,前鋒直抵涇陽,周朝命將領征伐,把他們逐出境外,即行班師。宣王看待外族的侵擾,猶如蚊子、虱子,驅趕掉也就算了,所以天下稱頌英明,這是中等策略。漢武帝挑選將領,訓練軍隊,攜帶輕便的裝備和糧草,深入遙遠的敵人心臟地帶,雖然有克敵制勝和獲得戰利品的功勳,但匈奴反攻,以致兵連禍結三十餘年,中國疲憊虛耗,匈奴也受到創傷,從而天下人稱之爲「武帝」,這是下等策略。秦始皇忍不住小的恥辱,輕率地浪費民力,修築長城,堅固結實,長達萬里,運輸調動,從海濱開始,雖然保持疆界完整,但中國內部枯竭,因而喪失政權,應是沒有策略。而今,國家正遭受災荒,連年饑饉,西北邊陲,尤其嚴重。而朝廷卻動員大軍三十萬人,供給三百天口糧,東方搜刮到海濱、貸山,南方搜刮到長江、淮河,然後才齊備。計算道路,大軍一年都還不能集合。先到邊塞的軍隊聚居在露天,士氣已衰,武器已鈍,在氣勢上已不可以作戰,這是困難之一。邊塞既然已經空虛,無法供應糧秣,從內地各郡各封國徵集運送,又相互接續不上,這是困難之二。總計一個士兵三百天所用乾糧,就要十八斛,不用牛力運輸,是不能勝任的。而牛本身也要飼養,再加二十斛,負擔就更重了。匈奴境內,都是沙漠鹼地,大多缺乏水草,拿往事揣度,大軍出發不滿一百天,牛一定幾乎全部倒斃,剩下的糧秣還很多,士兵卻無法攜帶,這是困難之三。匈奴地區秋冬之季天氣苦寒,而春夏又有大風,軍隊要多帶炊具、木柴、炭火,重得幾乎搬運不動。吃乾糧飲水,經歷一年四季,軍隊裡會有發生疾病瘟疫的憂慮。因此從前討伐匈奴的軍事行動不超過一百天,並不是不想持久,而是力量不夠,這是困難之四。大軍自己攜帶物資補給品,則輕裝的精銳部隊很少,不能快速推進,即使敵人慢慢撤退,也無法追及。幸而追及,又被物資等拖累。如果遇到險要而難於通行的地方,大軍魚貫而進,後面馬頭緊接前面馬尾,敵人前後夾攻,危險不能測度,這是困難之五。大量使用民力,功業又未必能夠建立,所以我深深地憂慮!而今既然已經徵調軍隊,應該讓先到邊塞的部隊發動攻擊。命令臣嚴尤等深入敵境,以雷霆萬鈞之勢進擊,給匈奴一個重創。』王莽不聽嚴尤的建議,如同從前一樣,把戰士跟糧秣輸往邊塞,於是天下動亂不安。
評嚴尤勸諫王莽不要伐匈奴,如果單是爲王莽考慮,則是高明的,而後世之人匆忙地稱其爲定論,卻是錯誤的。王莽招致禍亂是從攻伐匈奴開始的,此舉欺天罔人,使中原疲敝,大禍必然由此而生。嚴尤不敢明著說王莽不可攻打匈奴,卻說匈奴不可攻打。避開王莽的忌諱而諱言之,難道攻打匈奴,果真就像是遺憾蚊子不到自己家裡來,於是特地跑到蚊蠅叢生的野地里去打蚊子一樣?秦朝殘害天下以致政權滅亡的,是大建阿房宮和驪山皇陵虛耗民力、無節制的到處巡遊、焚書坑儒等暴政。而不是修長城和驅逐匈奴。同樣,漢武帝晚年海內空虛的原因,也是其奢侈的生活、尋求長生不老,而決不是掃滅漠南匈奴王庭,消除匈奴威脅。他們對匈奴的入侵進行反擊,正是保護中原百姓不受夷狄侵害的正義之舉。不能將其視爲『下策』『無策』。
咸既受莽孝單于之號,馳出塞歸庭,具以見脅狀白單于;單于更以爲於栗置支侯,匈奴賤官也。後助病死,莽以登代助爲順單于。
譯欒提咸被王莽封爲孝單于以後,縱馬飛馳出邊塞,回歸匈奴王庭,向單于欒提知報告了自己被脅迫的經過。欒提知單于改封他爲於栗置支侯,這是匈奴低賤的官稱。後來,被王莽封爲順單于的欒提助去世,王莽讓欒提登接替他成爲順單于。
評王莽還沒有出兵擊敗匈奴,就冊封單于手下的大臣爲單于,人家自然不敢接受。但王莽的任命狀已經發下去了,面子必須死撐下去。
吏士屯邊者所在放縱,而內郡愁於徵發,民棄城郭,始流亡爲盜賊,并州、平州尤甚。莽令七公、六卿號皆兼稱將軍,遣著武將軍逯並等鎮名都,中郎將、鄉衣執法各五十五人,分鎮緣邊大郡,督大奸猾擅弄兵者。皆乘便爲奸於外,撓亂州郡,貨賂爲市,侵漁百姓。莽下書切責之曰:『自今以來,敢犯此者,輒捕系,以名聞!』然猶放縱自若。北邊自宣帝以來,數世不見煙火之警,人民熾盛,牛馬布野;及莽撓亂匈奴,與之構難,邊民死亡系獲,數年之間,北邊虛空,野有暴骨矣。
譯駐紮在邊塞的部隊在當地放縱擾民,而內地各郡因徵兵催稅,苛刻迫急,百姓不堪愁苦,紛紛拋棄家園,開始流浪逃亡,成爲盜賊,并州今山西、平州今遼寧東部、朝鮮國尤其嚴重。王莽下令七公、六卿都兼任將軍,派著武將軍逯並等,鎮守各大名城;另派中郎將、繡衣執法各五十五人,分別鎮守沿邊大郡,監察擅動干戈興兵作亂的刁徒。而這些人都利用鎮守之便在外地幹壞事,擾亂州郡,行賄受賄像做買賣一樣,掠奪百姓的財物。王莽下詔書嚴厲斥責:『自今以後,膽敢再犯這類罪行的,就逮捕監禁,把名字報上來。』然而還是照樣胡作非爲。中國北部邊疆,自從漢宣帝以來,百姓已數代看不見烽火的警報,人丁興旺,牛馬遍野。及至王莽擾亂匈奴,與匈奴結成仇怨,沿邊百姓或死亡,或被俘虜,幾年之間,北方邊疆一片荒涼,野外有無人掩埋的白骨。
評王莽的一系列瞎折騰行爲,其惡果終於開始顯露了。用虛偽的道德說教再已無法控制,只能使用嚴刑峻法來壓制了。
太師王舜自莽篡位後,病悸劇,死。
譯太師輔佐皇帝的高級官員,位在三公之上王舜自王莽篡奪皇位後,得了心悸病,漸漸加劇,終於病故。
評是心裡有鬼的病。
莽爲太子置師、友各四人,秩以大夫。以故大司徒馬宮等爲師疑、傅丞、阿輔、保拂,是爲四師;故尚書令唐林等爲胥附、奔走、先後、禦侮,是爲四友。又置師友、侍中、諫議、【六經】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秩皆上卿。
譯王莽爲太子設置師、友各四人,俸祿按照大夫發給。任命前大司徒三公之一,最高行政官馬宮等,分別擔任師疑、傅丞、阿輔、保拂,稱爲四師。任命前尚書令唐林等分別爲胥附、奔走、先後、禦侮,稱爲四友。又設置師友祭酒、侍中祭酒、諫議祭酒,以及【六經】祭酒各一人,共九個祭酒,俸祿按照上卿發給。
評王莽設立的這些名目繁多的官職,沒有什麼具體職權,都是一些類似顧問的功能,說白了就是附會經典,給自己裝門面。
遣使者奉璽書、印綬、安車、駟馬迎龔勝,即拜爲師友祭酒。使者與郡太守、縣長吏、三老、官屬、行義、諸生千人以上入勝里致詔。使者欲令勝起迎,久立門外。勝稱病篤,爲床室中戶西、南牖下,東首加朝服拖紳。使者付璽書,奉印綬,內安車、駟書,進謂勝曰:『聖朝未嘗忘君,製作未定,待君爲政;思聞所欲施行,以安海內。』勝對曰:『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隨使君上道,必死道路,無益萬分!』使者要說,至以印綬就加勝身;勝輒推不受。使者上言:『方盛夏暑熱,勝病少氣,可須秋涼乃發。』有詔許之。使者五日壹與太守俱問起居,爲勝兩子及門人高暉等言:『朝遷虛心待君以茅土之封,雖疾病,宜移動至傳舍,示有行意;必爲子孫遺大業。』暉等白使者語,勝自知不見聽,即謂暉等:『吾受漢家厚恩,無以報;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誼豈以一身事二姓,下見故主哉!』勝因敕以棺斂喪事:『衣周於身,棺周於衣。勿隨俗動吾冢、種柏、作祠堂!』語畢,遂不復開口飲食。積十四日死。死時,七十九矣。
譯王莽派使者帶著詔書、印信,駕著四匹馬的安車去接龔勝,在龔勝家拜授他爲師友祭酒。使者與郡太守、縣府高級官員、三老掌管教化的鄉官、郡縣屬官、行義、學生千人以上,到龔勝所住的街巷宣讀詔書。使者打算讓龔勝站起來迎接,長久地站在門外。龔勝聲稱病情嚴重,把床放到臥室門西側、南窗之下,頭向東方,穿上官服。使者把皇帝詔書、印信交給他,把四匹馬駕的安車拉到院子裡,向龔勝致意說:『聖明的新朝未曾忘記先生。制度的釐訂還沒有完成,等待先生主持。想聽到您的治國之道以安定天下。』龔勝回答:『我向來愚昧,加上年紀老邁,而又身染重病,命在旦夕,如果隨閣下上道,一定死在途中,實在是極端無益!』使者要挾勸說,甚至要把印信佩戴到他身上,龔勝卻總是推辭。使者只好奏報:『現在正值盛夏,天氣酷熱,龔勝有病,缺少氣力,是不是可以等到秋季涼爽時再動身?』王莽下詔允許。使者每隔五天,就與郡太守一同去問候龔勝起居,並告訴龔勝的兩個兒子和學生高暉等說:『朝廷這麼虛心地用爵位封地等待龔先生,他雖然身患疾病,但應該移住在驛站官舍,表示有應徵進京的意思,這樣做必將爲子孫留下巨大的家產。』高暉等人把使者的話轉告龔勝,龔勝自己知道推辭沒有用,便對高暉等人說:『我接受漢朝的厚恩,無法報答,而今年已衰老,隨時都會埋入地下,從道義出發,豈可以一身而侍奉兩姓君王?在地下如何面對故主?』龔勝於是吩咐他們準備後事,說:『衣服只要能包住身體就夠了,棺材只要能包住衣服就夠了。不要隨時下流行的風俗一樣,在墓上動土,種植松柏,建立祠堂!』說完,就不再喝水吃飯,歷時十四日而死,終年七十九歲。
評真正有道德,堅持原則的人,是看不上王莽這種亂臣賊子的。
是時清名之士,又有琅琊紀逡、齊薛方、太原郇越、郇相、沛唐林、唐尊,皆以明經飭行顯名於世。紀逡、兩唐皆仕莽,封侯,貴重,歷公卿位。唐林數上疏諫正,有忠直節。唐尊及敝、履空,被虛偽名。郇相爲莽太子四友,病死,莽太子遣使以衣衾,其子攀棺不聽,曰:『死父遺言:「師友之送,勿有所受!」今天皇太子得托友官,故不受也。』京師稱之。莽以安車迎薛方,方因使者辭謝曰:『堯、舜在上,下有巢、由。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節。』使者以聞。莽說其言,不強致。
譯這時有名望的人士,還有琅邪郡郡治今山東諸城市人紀逡、齊郡郡治今山東淄博市臨淄區人薛方、太原郡郡治今山西太原市晉陽區人郇huan二聲越和郇相、沛郡郡治今安徽淮北市相山區人唐林和唐尊,都以深明儒家經典,行爲謹慎端正而聞名當世。紀逡、唐林、唐尊,都在新朝作官,被封侯爵,受到重視,得以尊貴,歷任公卿。唐林多次上書規勸,糾正過失,有忠誠正直的品質。唐尊則身著破衣服,腳穿磨出洞的鞋子,假冒儉樸,享受虛名。郇相是王莽太子王臨的四友之一,去世後,王臨派人贈送隨葬的衣被,郇相的兒子手攀棺木拒絕,說:『死去的父親留下遺言:「對師友們的饋贈,不可接受。」而今,皇太子自稱是我父親的朋友,所以不能接受。』京師的人稱道此事。王莽派安車去接薛方,薛方通過使者推辭說:『唐堯、虞舜在上,民間准許有巢父、許由。而今,聖明的主上正在尊崇唐堯、虞舜的美德,小臣我願像許由隱居箕山一樣,不再入世。』使者奏報,王莽喜歡聽這番話,不再勉強。
初,麋郭欽爲南郡太守,杜陵蔣詡爲兗州刺史,亦以廉直爲名。莽居攝,欽、詡皆以病免官,歸鄉里,臥不出戶,卒於家。哀、平之際,沛國陳咸以律令爲尚書。莽輔政,多改漢制,咸心非之;及何武、鮑宣死,咸嘆曰:『【易】稱「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吾可以逝矣!』即乞骸骨去職。及莽篡位,召咸爲掌寇大夫;咸謝病不肯應。時三子參、欽、豐皆在位,咸悉令解官歸鄉里,閉門不出入,猶用漢家祖臘。人問其故,咸曰:『我先人豈知王氏臘乎!』悉收斂其家律令、書文,壁藏之。又,齊栗融、北海禽慶、蘇章、山陽曹竟,皆儒生,去官,不仕於莽。
譯當初,麋縣今陝西千陽縣人郭欽任南郡郡治今湖北江陵縣太守,杜陵位於今陝西西安市雁塔區三兆村人蔣詡任兗州今山東南部刺史一州的監察官,都以廉潔正直聞名。王莽暫居皇位處理政務時,二人都以患病爲由被免去官職,回到故鄉,躺著閉門不出,在家去世。漢哀帝、漢平帝在位期間,沛郡人陳咸由於通曉律令,擔任尚書皇帝的辦公廳成員。王莽輔政,大量更改漢朝制度,陳咸心裡反對。到何武、鮑宣被誅殺,陳咸嘆息說:『【易經】說:「看破事機的變化,果斷行動,不要整天遲疑等待。」我可以走了。』便請求退休去職。等到王莽篡奪帝位,徵召陳咸當掌寇大夫,陳咸聲稱有病不肯接受。當時,他的三個兒子陳參、陳欽、陳豐都在當官,陳咸教他們全都辭職回家,閉門不出,不跟外界來往。祭路神和年終祭眾神,仍用漢朝規定的日子。人們問他這樣做的緣故,陳咸說:『我祖先難道知道王氏祭祀的日子嗎?』他把家中所有有關法令的書籍都收斂起來,藏到牆壁之中。另有齊郡人栗融,北海郡郡治今山東昌樂縣人禽慶、蘇章,山陽郡郡治今山東巨野縣人曹竟,都是儒生,辭去官位,不在王莽新朝任職。
班固贊曰:『春秋列國卿大夫及至漢興將相名臣,耽寵以失其世者多矣,是故清節之士,於是爲貴;然大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王、貢之材,優於龔、鮑。守死善道,勝實蹈焉。貞而不諒,薛方近之。郭欽、蔣詡,好遁不污,絕紀、唐矣。
譯班固贊曰:從春秋時代各諸侯國的卿、大夫,到漢朝的將軍、丞相、名臣,爲了保護自己的榮華富貴而喪失立身處世原則的人多了。因此,節操純潔的人士至爲可貴。然而,大多數只能約束自己,不能影響別人。王商、貢禹的才能,強於龔勝、鮑宣。但以死來堅持原則,龔勝付出了實際行動。薛方的行跡相近於用詭詐言語達到忠貞目的,郭欽、蔣詡,逃出污穢,與紀逡、唐林、唐遵完全不同。
評西漢江山被王莽篡奪時。龔勝、薛方、郭欽、蔣詡、陳咸等人皎然不受辱,其行跡很相似,可實際上並不同。薛方違心地阿諛奉承以免被王莽徵召做官。君子所說的,必定是可以說的,言辭謙虛但不能瞎編。稱王莽爲堯舜,他自己能心安嗎?王莽不忠不義而又極端虛偽,不可能維持多長時間。薛方的做法,既避免了因爲到王莽手下去做官而在未來王莽倒台後受到清算,又避免了因爲得罪王莽而當即遭禍,可謂是工於心計了。他哪裡能與龔勝相提並論?不過,薛方與紀逡、唐林、唐遵相比,還算是明智的。郭欽、蔣詡可謂是潔身自好的人。陳咸聲稱有病,婉拒王莽徵召,雖然言辭也很謙遜,但他把漢朝律令文書收集起來,藏在了夾牆中,這難道只是爲了等待漢朝復興時使用嗎?不,陳咸實在是於心不忍啊。子女敬慕父母,則愛其生前使用過的物品。臣子眷戀君主,則將其頒布的典章制度視作珍寶。典章制度,就是先王的靈魂。龔勝以死明志,陳咸以生護漢,二人的行爲不同,但都是志向高潔,忠心耿耿的人。
是歲,瀕河郡蝗生。
譯本年,瀕臨黃河的各郡,發生蝗蟲災害。
河決魏郡,泛清河以東數郡。先是,莽恐河決爲元城冢墓害;及決東去,元城不憂水,故遂不堤塞。
譯黃河在魏郡郡治今河北臨漳縣決口,在清河以東數郡泛濫成災。最初,王莽害怕黃河決口淹沒元城今河北大名縣王姓皇族祖宗墳墓,及至黃河決口向東泛濫,元城沒有水患,所以決定不堵塞河堤。
評只要不淹沒自己的祖墳,就任憑洪水滔天。把百姓的生命不當回事,王莽這算是什麼一國之君?
王莽始建國四年壬申耶誕十二年
春,二月,赦天下。
譯春季,二月,大赦天下。
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上言:『捕得虜生口驗問,言虜犯邊者皆孝單于咸子角所爲。』莽乃會諸夷,斬咸子登於長安市。
譯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上書說:『在邊塞捕得匈奴人審問,供稱匈奴屢次侵犯邊塞,都是孝單音嬋於匈奴首領的稱號欒提鹹的兒子欒提角所爲。』王莽於是召集各族駐在京城的使節,在長安今陝西西安市的街市上把欒提鹹的兒子欒提登斬首。
大司馬甄邯死。
譯大司馬三公之一,最高軍政官甄邯去世。
莽至明堂,下書:『以洛陽爲東都,常安爲西都。邦畿連體,各有采、任。州從【禹貢】爲九;爵從周氏爲五。諸侯之員千有八百,附城之數亦如之,以俟有功。諸公一同,有眾萬戶;其餘以是爲差。今已受封者,公侯以下凡七百九十六人,附城千五百五十一人;以圖簿未定,未授國邑,且令受奉都內,月錢數千。』諸侯皆睏乏,至有傭作者。
譯王莽到明堂下詔:『把洛陽今河南洛陽市定爲東都,常安即長安,王莽新給改的名定爲西都。國家疆域聯合一體,男女各有封地。遵從【尚書-禹貢篇】的記載,全國劃爲九州。依照周王朝制度,分爲五等爵位,共一千八百個封國,附城的數量也是如此,以等待有功之士。凡是公爵,一律平等,封一萬戶人家。其他爵位,由此等差而下。現在已經受封的,公侯及以下共七百九十六人,附城一千五百五十一人。只因戶籍地簿還沒有調查測量完竣,沒有授予封地。所以暫且讓他們向屬於大司農九卿之一,掌權全國農業和經濟的都內專領薪俸,每月錢數千。』諸侯都貧困,有的甚至受僱爲人做工。
評每月幾千枚銅錢,放到現在折合人民幣不過幾百元,別說貴族了,連最低工資線都達不到。這樣做必然也會激起上層社會的不滿。王莽這是在得罪所有人。
莽性躁擾,不能無爲,每有所興造,動欲慕古,不度時宜,制度又不定;吏緣爲奸,天下嗷嗷,陷刑者眾。莽知民愁怨,乃下詔:『諸食王田,皆得賣之,勿拘以法。犯私買賣庶人者,且一切勿治。』然他政悖亂,刑罰深刻,賦斂重數,猶如故焉。
譯王莽性格浮躁,不能安靜下來,每干一件事情,總想模擬古代,不管是否適合現實社會。而制度始終未能確定,貪官污吏乘機爲非作歹,天下一片悲愁,被處以刑罰的人很多。王莽知道老百姓憂愁怨恨,於是下詔:『凡是持有國家土地的,都可以自由變賣,不受法律限制。犯法私自買賣平民的,暫且都不處罰。』然而,其他政令荒謬混亂,刑罰殘酷,捐稅沉重而頻繁,則依然如故。
評王莽的這些異想天開的舉措根本行不通,但他以『復古改制』爲幌子騙取人心當上的皇帝,就只能繼續這樣騙下去。明知錯了,也不能再實行和漢朝完全一樣的政策。否則就是自抽嘴巴了。只能以新的荒謬法令代替舊的荒謬法令,結果是越抹越黑,百姓苦不堪言。
初,五威將帥出西南夷,改句町王爲侯,王邯怨怒不附。莽諷牂柯大尹周歆詐殺邯。邯弟承起兵殺歆,州郡擊之,不能服。莽又發高句驪兵擊匈奴;高句驪不欲行,郡強迫,皆亡出塞,因犯法爲寇。遼西大尹田譚追擊之,爲所殺。州郡歸咎於高句驪侯騶,嚴尤奏言:『貉人犯法,不從騶起;正有他心,宜令州郡且尉安之。今猥被以大罪,恐其遂畔,夫餘之屬必有和者。匈奴未克,夫餘、穢貉復起,此大憂也。』莽不尉安,穢貉遂反;詔尤擊之。尤誘高句驪侯騶至而斬焉,傳首長安。莽大說,更名高句驪爲下句驪。於是貉人愈犯邊,東、北與西南夷皆亂。莽志方盛,以爲四夷不足吞滅,專念稽古之事,復下書:『以此年二月東巡狩,具禮儀調度。既而以文母太后體不安,且止待後。
譯當初,五威將帥去西南夷,把句音渠町音丁國位於今廣西西部、雲南東部一帶的夷狄國家的國王改爲侯爵,句町王邯怨恨憤怒,不願服從。王莽示意牂音髒柯郡郡治今貴州貴陽市大尹一郡行政長官,即以前的『太守』周歆採用欺騙手段殺死了邯。邯的弟弟承起兵殺死周歆。州郡官府發兵討伐,不能征服。王莽又調動高句音勾麗位於今朝鮮國北部、吉林東部一帶的夷狄國家的軍隊進攻匈奴,高句麗人不想去,受到郡府強迫,就都逃出邊界。於是觸犯法律,搶劫殺人。遼西郡郡治今遼寧義縣大尹田譚追擊他們,被他們殺死了。州郡長官把罪責歸在高句麗侯騶的身上,嚴尤報告說:『貉人犯法,不是從騶起始的,即使他們有別的用心,應當命令州郡權且安撫他們。現在濫加重大罪名,恐怕他們會因此叛亂,而夫餘位於今吉林西部的夷狄等部族一定會有附和的。匈奴漢有打敗,夫餘和穢貉位於今朝鮮國中東部的夷狄又起來,這是大憂患啊!』王莽不加安撫,穢貉於是反叛。王莽下詔命嚴尤進擊。嚴尤引誘高句麗侯騶到來而把他殺了,傳遞首級到長安。王莽非常高興,把高句麗改名爲下句驪。於是貉人更加侵犯邊境,東部、北部和西南的各蠻夷族都亂起來了。王莽正在志得意滿,認爲四方蠻夷各族用不著費多大力氣就能夠加以吞併、消滅,一心想查考古代的作法加以仿效,又下詔書說:『在本年二月,我要到東方巡行視察,有關部門要把禮儀程序開列出來。』隨後,因爲文母皇太后身體有病,下令暫緩出發。
評王莽的行爲使得國內外混亂不止,危機一天天加劇。漢朝留下的老本吃完了,他的江山也就到頭了。
初,莽爲安漢公時,欲諂太皇太后,以斬郅支功奏尊元帝廟爲高宗,太后晏駕後,當以禮配食雲。及莽改號太后爲新室文母,絕之於漢,不令得體元帝,墮壞孝元廟,更爲文母太后起廟;獨置孝元廟故殿以爲文母食堂,既成,名曰長奉宮,以太后在,故未謂之廟。莽置酒長壽宮,請太后。既至,見孝元廟廢徹塗地,太后驚泣曰:『此漢家宗廟,皆有神靈,與何治而壞之!且使鬼神無知,又何用廟爲!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豈宜辱帝之堂以陳饋食哉!』私謂左右曰:『此人慢神多矣,能久得乎!』飲酒不樂而罷。自莽篡位後,知太后怨恨,求所以媚太后者無不爲,然愈不說。莽更漢家黑貂著黃貂;又改漢正朔、伏臘日。太后令其官屬黑貂;至漢家正、臘日,獨與其左右相對飲食。
譯當初,王莽做安漢公時,打算諂媚太皇太后,藉口斬殺郅支單于的功勞,報告尊稱漢元帝的祭廟爲高宗,待太皇太后去世後,就將按照禮儀跟丈夫分享祭祀香火。到新朝建立後,王莽改太皇太后號爲『新室文母』,斷絕她跟漢朝的關係,不讓她跟元帝一體享受漢朝的祭祀,把高宗祭廟摧毀,而另給文母太后蓋一座祭廟,只保留高宗祭廟的一個殿作爲文母的膳堂。落成之後,名叫長壽宮。只因太皇太后仍在人世,所以不稱廟。王莽在長壽宮擺設酒席,宴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到了之後,看見孝元祭廟被徹底廢棄,無法收拾,驚駭悲傷地哭著說:『這些漢朝的祭廟,都是神靈的,什麼地方得罪了你,非把它摧毀!況且假使沒有鬼神,何必蓋廟?假使有鬼神,我是他的妻子,難道應該羞辱元帝的廟堂來擺放祭祀我的食品!』她悄悄對侍從說:『這個人得罪神靈的地方太多了,能夠長久得到神靈的保嗎?』這次飲酒在不愉快中結束。王莽篡權之後,知道太皇太后怨恨,所以凡是可以取悅討好她的手段,全部使用。然而,太皇太后愈發不高興。漢朝的宮廷服裝,都用黑色貂皮,王莽下令改穿黃色貂皮。漢朝以正月一日作爲元旦,王莽改十二月一日作爲元旦。漢朝每年十二月舉行臘祭,祭祀天地神靈,王莽改在九月舉行。太皇太后教她的官屬仍穿漢朝的黑色貂皮,在漢朝元旦和臘祭之日,獨自與身邊的人聚餐。
評王莽的這位姑姑,是他最後的遮羞布,當然要好好供奉著。但是這位姑姑的丈夫、孩子,他們的祭祀宗廟都被王莽毀了。這算是對她的尊重嗎?
王莽始建國五年癸酉耶誕十三年
春,二月,文母皇太后崩,年八十四;葬渭陵,與元帝合,而溝絕之。新室世世獻祭其廟;元帝配食,坐於床下。莽爲太后服喪三年。
譯春季,二月,文母皇太后駕崩,終年八十四歲,安葬在渭陵位於今陝西咸陽市渭城區周陵鎮,與漢元帝合葬一處,中間開了一條溝把它們隔開來。在常安設立祠廟,規定新朝要世世代代祭祀。元帝配享,神主安放在太后神主的龕架下面。王莽爲太后服喪三年,表示哀悼。
評王莽居然在姑姑死後,還要把她與姑父『劃清界限』,這比文革時更加荒唐。
烏孫大、小昆彌遣使貢獻。莽以烏孫國人多親附小昆彌,見匈奴諸邊並侵,意欲得烏孫心,乃遣使者引小昆彌使坐大昆彌使上。師友祭酒滿昌劾奏使者曰:『夷狄以中國有禮誼,故詘而服從。大昆彌,君也。今序臣使於君使之上,非所以有夷狄也。奉使大不敬!』莽怒,免昌官。
譯烏孫國位於今哈薩克斯坦國東部一帶的大昆彌國王和小昆彌副國王派遣使者來進貢。王莽因爲烏孫國的人多親近歸附小昆彌,又看到匈奴從它與新朝之間的所有邊界上一齊侵掠,想要博得烏孫人的歡心,便派使者帶領小昆彌的使節坐在大昆彌使節的上位。師友祭酒滿昌上奏章彈劾使者道:『夷狄因爲中國講究禮義,所以屈服。大昆彌是國君,現在安排臣子的使節坐在國君的使節的上位,這不是統治夷狄的辦法。被派遣擔任招待的使者大不敬!』王莽大怒,罷免了滿昌的官職。
評這時候更加不講禮儀了,自己高興怎麼來就怎麼來。王莽當年用來標榜自己合法性的『禮』已經被他自己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西域諸國以莽積失恩信,焉耆先叛,殺都護但欽;西域遂瓦解。
譯西域各國由於王莽長期沒有恩惠和信用,焉耆音旗國位於今新疆焉耆縣首先背叛,殺死了西域都護負責管理西域各國的軍政長官但欽。於是,西域各國與內地關係崩潰解體。
評王莽一意孤行,漢朝與西域各國早已構建的穩定和諧關係,也被王莽破壞殆盡。
十一月,彗星出;二十餘日,不見。
譯十一月間,彗星出現,經過二十多天,消失。
是歲,以挾銅炭者多,除其法。
譯這一年,由於私挾銅炭的人太多,廢除了該項法令。
評當初這些管控手段本來就很荒唐。實在管控不住了,只好自抽嘴巴。
匈奴烏珠留單于死,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須卜當,即王昭君女伊墨居次雲之婿也。雲常欲與中國和親,又素與伊栗置支侯咸厚善,見咸前後爲莽所拜,故遂立咸爲烏累若單于。烏累單于咸立,以弟輿爲右谷蠡王。烏珠留單于子蘇屠胡本爲左賢王,後更謂之護於,欲傳以國。咸怨烏珠留單于貶己號,乃貶護於爲左屠耆王。
譯匈奴烏珠留若單于去世,當權大臣右骨都音兜侯音候須卜當,正是王昭君的女兒伊墨居次欒提雲的丈夫。欒提雲時常打算跟中國和親,又一向與栗置支侯欒提咸友善,看到欒提咸曾經被王莽封作孝單于,於是擁立欒提咸爲烏累若單于。烏累單于欒提咸即位後,封弟弟欒提輿當右谷音路蠡音離王。烏留珠單于的兒子欒提蘇屠胡,本封左賢王,後來把左賢王改稱護於,打算把單于的寶座傳給他。欒提咸怨恨烏留珠單于貶低自己的稱號,就把護於欒提蘇屠胡貶作左屠耆王。
王莽天鳳元年甲戌耶誕十四年
春,正月,赦天下。
譯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莽下詔:『將以是歲四仲月遍行巡狩之禮,太官齎、干肉,內者行張坐臥;所過毋得有所給。俟畢北巡狩之禮,即於土中居洛陽之都。』郡公奏言:『皇帝至孝,新遭文母之喪,顏色未復,飲食損少;今一歲四巡,道路萬里,春秋尊,非、干肉之所能堪。且無巡狩,須闋大服,以安聖體。』莽從之,要期以天鳳七年巡狩;厥明年,即土之中,遣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之洛陽營相宅兆,圖起宗廟、社稷、郊兆雲。
譯王莽下詔:『茲定於本年每個季節的仲月週遊全國,行巡狩之禮,太官攜帶乾糧干肉,內者令布置帳篷床蓆,所經過的地方不要有什麼供給。等結束北方的巡視活動之後,就在全國的中心洛陽定都。』眾大臣奏報:『皇帝最孝順,新近遭逢文母的喪事,容顏沒有恢復,飲食減少。現在要一年四次出巡,路程萬里,年歲這樣高,不是吃乾糧干肉所能適應得了的。請暫時不要去巡行視察,等待國喪期滿,從而保養聖體。』王莽聽從,改到天鳳七年巡行視察,再過一年,前往全國的中心洛陽城。派遣太傅輔佐皇帝的高級官員,位在三公之上平晏和大司空三公之一,最高監察官王邑前往洛陽,選擇基地,打算興建皇家宗廟、土穀神社和祭祀天地的壇址。
評無緣無故要遷都,大建宮殿,又是勞民傷財之舉。現在天下已經很紛亂了,此舉無疑是火上澆油。
三月,壬申晦,日有食之。大赦天下。以災異策大司馬逯並就侯氏朝位,太傅平晏勿領尚書事。以利苗男爲大司馬。莽即真,尤備大臣,抑奪下權,朝臣有言其過失者,輒拔擢。孔仁、趙博、費興等以敢擊大臣,故見信任,擇名官而居之。國將哀章頗不清,莽爲選置和叔,敕曰:『非但保國將閨門,當保親屬在西州者。』諸公皆輕賤,而章尤甚。
譯三月壬申晦疑誤,出現日食。大赦天下。因日食天象變異之故,王莽頒策將大司馬三公之一,最高軍政官逯並免職,僅以侯爵身份參加朝會;免去太傅平晏主管尚書事的職務,任命利苗男王擔任大司馬。王莽正式登上皇位以後,特別防備大臣,限制、削弱大臣的權力,朝官有指責大臣錯誤的,總是受到提拔。孔仁、趙博、費興等人因爲敢於挾擊大臣,所以受到信任,選擇顯赫的官職讓他們擔任。國將哀章行爲頗不端正,王莽爲他挑選設置了和叔之官,告誡道:『不僅要在公府里保全國將本人,還應當保全他在西州今四川一帶的親屬。』王莽對他所封的公都瞧不起,而以哀章爲甚。
評王莽得國不正,自然要猜忌身邊的大臣,怕他們權力過大威脅到自己。鼓勵大臣們互相指責,讓他們團結不起來,自己好漁翁得利。這樣把大臣看成仇敵,天天互相算計的朝堂,如何能齊心爲國?
夏,四月,隕霜殺草木,海瀕尤甚。六月,黃霧四塞。秋,七月,大風拔樹,飛北闕直城門屋瓦。雨雹,殺牛羊。
譯夏季,四月間,降了霜,凍死了草木,沿海尤其厲害。六月間,黃霧瀰漫。秋季七月間,大風拔起樹木,颳走了長安城北闕直城門屋上的瓦。落下冰雹,打死了牛羊。
評異象越來越多,預示著天下即將進入紛爭動盪的時期。
莽以【周官】、【王制】之文,置卒正、連率、大尹,職如太守;又置州牧、部監二十五人。分長安城旁六卿,置帥各一人。分三輔爲六尉郡;河內、河東、弘農、河南、潁川、南陽爲六隊郡。更名河南大尹曰保忠信卿。益河南屬縣滿三十,置六郊州長各一人,人主五縣。及他官名悉改。大郡至分爲五,合百二十有五郡。九州之內,縣二千二百有三。又仿古六服爲惟城、惟寧、惟翰、惟屏、惟垣、惟藩,各以其方爲稱,總爲萬國焉。其後,歲復變更,一郡至五易名,而還復其故。吏民不能紀,每下詔書,輒系其故名雲。
譯王莽按照【周官】和【王制】的記載,設置卒正、連率、大尹,職務象太守一樣。又設置州牧、部監二十五人。把長安郊區劃分爲六鄉,每鄉設置鄉帥一人。把三輔京城長安周邊的三個郡級行政區地區劃分爲六尉郡,把河內郡郡治今山西夏縣、河東郡郡治今河南武陟縣、弘農郡郡治今河南靈寶市、河南郡郡治今河南洛陽市、潁川郡郡治今河南禹州市、南陽郡郡治今河南南陽市作爲六隊郡。把河南郡大尹改名叫保忠信卿。增加河南郡屬縣達三十個。設置六郊州長各一人,每人管轄五縣。其他官名全都改動。還將大郡劃分,最多的劃分爲五個郡,合計共一百二十五個郡。九州的範圍里,有二千二百零三縣。又模仿古代的六服,把國土劃分爲惟城、惟寧、惟翰、惟屏、惟垣、惟藩,各以其方位稱呼,總共有一萬個封國。這以後,每年都有變動,一郡甚至改了五次名稱,而還是恢復原來的名稱。官吏和平民,無法記憶,每次下詔書,總要在新名之下附記原來的名稱。
評治國無方,只能通過頻繁改制來愚弄人民。這樣一來,除了給官民上下造成更大的不便與混亂外,於事無補。
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伊墨居次雲勸單于和親,遣人之西虎猛制虜塞下,告塞吏云:『欲見和親侯。』和親侯者,王昭君兄子歙也。中部都尉以聞,莽遣歙、歙弟騎都尉、展德侯颯使匈奴,賀單于初立,賜黃金、衣被、繒帛;紿言侍子登在,因購求陳良、終帶等。單于盡收陳良等二十七人,皆械檻付使者,遣廚唯姑夕王富等四十人送歙、颯。莽作焚如之刑,燒殺陳良等。
譯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伊墨居次雲,建議單于欒提咸與中國和親。欒提咸同意,派人到西河郡郡治今內蒙古鄂爾多斯市虎猛縣制虜塞,告訴邊塞的官吏:『匈奴單于想見和親侯。』和親侯就是王昭君哥哥的兒子王歙。中部都尉奏報朝廷,王莽派遣王歙與王歙的弟弟騎都尉、殿德侯王颯出使匈奴,祝賀匈奴單于欒提咸即位,賞賜黃金、衣服、被褥、絲織品,欺哄說作爲人質的單于的兒子欒提登還在人間,並趁機要求用錢財引渡陳良和終帶等人。單于便把陳良等二十七人逮捕,全部帶上刑具,裝進囚車,交付中國使節。派廚唯姑夕王欒提富等四十餘人護送王歙、王颯回國。王莽特別制定一種燒殺刑,把陳良等人活活燒死。
評叛徒得到了應有的下場,可謂大快人心。但王歙如此欺騙單于,等於又埋下了隱患。
緣邊大飢,人相食。諫大夫如普行邊兵還,言『軍士久屯寒苦,邊郡無以相贍。今單于新和,宜因是罷兵。』校尉韓威進曰:『以新室之威而吞胡虜,無異口中蚤虱。臣願得勇敢之士五千人,不齎斗糧,飢食虜肉,渴飲其血,可以橫行!』莽壯其言,以威爲將軍。然采普言,征還諸將在邊者,免陳欽等十八人,又罷四關鎮都尉諸屯兵。
譯邊境地區發生嚴重饑饉,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諫大夫掌管進諫如普巡視邊境駐軍,回來說:『士兵長期駐紮在寒苦之地,邊郡沒有東西供應。現在單于剛剛與我們和好,應該趁此機會解散部隊。』校尉韓威建議說:『憑新朝的威力去吞併匈奴,就好象吃掉口裡的跳蚤虱子一樣。我願意求得勇敢的士兵五千人,不要攜帶一斗糧食,餓了就吃敵人的肉,渴了就喝他們的血,可以在匈奴境內橫衝直撞。』王莽認爲他的話很豪壯,任命韓威作將軍。然而採納如普的意見,調回駐紮在邊境的各將領。免去陳欽等十八人的將軍職務,又撤回了四關鎮都尉的屯兵。
評這純屬就是瞎吹牛,視戰爭爲兒戲。靠說大話來取悅君王。真要是那麼容易,漢武帝當年就不會傾其國力來和匈奴對抗了。也只有王莽這樣的糊塗蟲能被這番胡話忽悠得如痴如醉。
單于貪莽賂遺,故外不失漢故事,然內利寇掠;又使還,知子登前死,怨恨,寇虜從左地入不絕。使者問單于,輒曰:『烏桓與匈奴無狀黠民共爲寇入塞,譬如中國有盜賊耳!咸初立持國,威信尚淺,盡力禁止,不敢有二心!』莽復發軍屯。
譯匈奴烏累若單于欒提咸貪圖王莽的厚重禮物,所以外貌上仍保持漢朝時代與中國和睦的成例,事實上卻不斷侵擾劫掠。同時,匈奴使節從中國回去後,知道單于兒子欒提登已被處死,心懷怨恨,不斷從東部邊境一帶攻擊侵襲。中國使節向單于欒提咸詰問,欒提咸每次都回答:『烏桓跟匈奴的一些奸猾無賴,合夥干出這種壞事,侵入邊塞,就像中國有強盜匪徒一樣。我剛剛即位管理國家,威信還不高,我當盡力禁止,不敢有二心!』王莽再次派遣軍隊進駐北方邊塞。
評王歙的謊話終於出膿了,北方戰事再起。王莽的國力在連綿不絕的內憂外患中被一步步地消耗。
益州蠻夷愁擾,盡反,復殺益州大尹程降。莽遣平蠻將軍馮茂發巴、蜀、犍爲吏士,賦斂取足於民,以擊之。
譯益州郡郡治今雲南昆明市晉寧區蠻夷因憂愁被新朝騷擾,同時叛亂,擊殺益州大尹程降。王莽派遣平蠻將軍馮茂調發巴郡郡治今四川重慶市、蜀郡郡治今四川成都市、犍爲郡郡治今四川宜賓市等地方官兵,糧秣軍餉直接向百姓徵收,進擊益州郡叛亂民眾。
評南方蠻夷也受不了王莽的對外政策,紛紛叛亂。王莽平叛,卻要由當地百姓負擔軍費。可想而知,這樣會使當地百姓更加不滿,加入叛亂隊伍。
莽復申下金、銀、龜、貝之貨,頗增減其賈直,而罷大、小錢,改作貨布、貨泉二品並行。又以大錢行久,罷之恐民挾不止,乃令民且獨行大錢;盡六年,毋得復挾大錢矣。每一易錢,民用破業而大陷刑。
譯王莽又下令恢復金幣、銀幣、龜幣、貝幣,對價值略加調整。取消大錢、小錢,改由新發行的貨布、貨泉二種錢幣代替。但是,因爲大錢流通已久,一旦廢除,恐怕無法禁絕人們攜帶,於是特准百姓暫且使用大錢,以六年爲期,六年後完全禁絕。每改變一次幣制,百姓隨著破產一次,往往因而陷於刑網。
評王莽不醒悟,繼續折騰老百姓。其實作爲普通民眾,最在乎的還是自己安寧的生活。王莽卻偏偏不給。逆著老百姓的愛好來。王莽沒有古人的德行,卻機械性地用『古制』給自己塗脂抹粉。可笑的是,後世很多人還把王莽的失敗說成是儒家在實踐上的失敗。王莽的所作所爲,無一不是和儒家思想背道而馳。儒家講忠義,王莽卻耍陰謀篡位。儒家講仁政愛民,王莽卻把老百姓折騰得要死要活。儒家講禮,王莽卻在處處破壞禮,連最基本的人倫都不顧。儒家講智,中原和周邊各國的關係早已和平穩定,王莽卻無事生非四處挑釁,搞得戰火四起,智在何處?儒家講信,王莽卻朝令夕改,令百姓無所適從。只因爲王莽披了一張儒家的皮,就把黑鍋扣到儒家身上,未免有失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