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信箱『坚韧』与『坚忍』的不同

 杜老师：

某媒体中说：『作品以富有张力的舞蹈动作和极具创意的拍摄构思，将老一辈人坚韧务实、勤奋进取的优良传统和新一代大学生朝气蓬勃的新形象完美结合……』请问您，其中的『坚韧』用得是否妥当？谢谢！

辽宁读者 武小白 

武小白读者：

『坚韧』跟『坚忍』的用法有所不同。『坚韧』用来指物体坚固、有韧性。例如：

（1）这种木材质地坚韧，可以用来做箱子。

（2）他们选择了几种坚韧的材料来做支架。

（3）这些竹子很坚韧，可以用来做家具。

（4）经过杂交，高粱秆变到很坚韧，适合用来做工艺品。

（5）用橡胶制作的轮胎坚韧耐磨。

『坚忍』则用来表示人做事不畏艰苦，能坚持而不动摇。例如：

（6）他们在极其艰难困苦的情况下，坚持斗争，表现出坚忍不屈的革命意志。

（7）这些战士具有坚忍的战斗精神，始终坚守阵地。

（8）该作家具有坚忍的性格，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矢志不渝地写作，终于写出了享誉文坛的作品。

（9）他在苦难中表现出坚忍的品格，始终坚持学习，『文革』后为祖国的文化事业作出了贡献。

（10）如果没有坚忍的品质，他怎么可能完成这些高难度的工作呢？

因此，提问中的『坚韧务实』宜写成『坚忍务实』。

另外，有『坚忍不拔』的说法，也有『坚韧不拔』的说法。例如可以说『老李具有坚忍不拔的意志』，也可以说『老李具有坚韧不拔的意志』。二者意思相同。比较起来，『坚韧不拔』的说法比较多见，意思是『意志坚强，毫不动摇』。

例如：

（11）入门既不难，深造也是办得到的。需要的是要刻苦学习，刻苦钻研，始终不懈，坚韧不拔。（方毅〖读〈攻关〉〗） 

（12）什么人是最使人景仰的人？是开天辟地、艰苦卓绝、坚韧不拔、从斗争中取得胜利、从斗争中享受乐趣的北大荒人。（丁玲〖杜晚香·根深叶茂〗）

（13）正是有了这样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革命理想情怀，才有了『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的胸襟和气魄。（2016年10月7日人民网）

（14）作为一名普通党员，无论身处什么职位，都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不畏艰难，不怕曲折，坚韧不拔地做下去。（2016年10月11日人民网）

（15）愚公移山精神反映了中国人不畏艰难、坚韧不拔、自强不息的精神追求。（2016年9月5日光明网）

〖语言文字报〗原主编 杜永道 

《论"坚韧"与"坚忍"之辨正》

杜永道先生之解甚善，然犹有可申论者。盖此二字之辨，实关涉汉语词义演变之理，不可不察。

考"坚韧"之本义，《说文》未载，然《玉篇》释"韧"为"柔而固也"，可知其本指物性。如《齐民要术》言"楮皮坚韧"，即此义也。至若"坚忍"，则见于《史记·绛侯世家》"亚夫之用兵，持威重，执坚忍"，专谓人之品性。此二字分途，实承古训。

然语言之道，贵在通变。观唐宋以降，"坚韧"渐有移用于人之例。如苏轼《晁错论》"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虽未直言"坚韧"，然其"沉毅能断"之意，已近今之引申义。至近世，"坚韧不拔"之语大行，实为词义自然扩展之证。

今审原文语境，"坚韧务实"与"朝气蓬勃"相对，前者状前辈之风骨，后者摹青年之气象。若必执古义而改"坚忍"，反失其刚柔相济之妙。盖"韧"字隐含弹性，恰可喻其外柔内刚；"忍"字偏重克制，未免过执一端。杜先生所举(6)-(10)例，皆极端困厄之境，自当用"坚忍"；而寻常赞语，二者本可互通。

至若"坚忍不拔"与"坚韧不拔"之异，实为语用层差。前者多见于典重文辞，如《明史》赞海瑞"刚峰劲节，坚忍不拔"；后者则通行于近现代白话，如茅盾《白杨礼赞》"这是虽在北方风雪的压迫下却保持着倔强挺立的一种树，哪怕只有碗那样粗细，它却努力向上发展...就像这白杨树一样傲然挺立的守卫他们家乡的哨兵"。二者各有胜场，未可偏废。

要之，词义有本有变，用字贵乎适境。媒体原文若易作"坚忍"，固合训诂；然保持"坚韧"，亦符当代语用习惯。建议读者明其源流而不拘泥，此正王引之《经义述闻》所谓"训诂之旨，存乎通变"者也。

（全文79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