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回回炮,真相如此的慘澹!

宋元爭戰時期，戰場十分慘烈。當時，蒙古大軍已經掃平了歐亞大陸的大部分地區，便集中絕對優勢的兵力，來征伐南宋。

襄陽之戰，是關乎南宋命運的一戰。元軍攻城，宋軍守城。因為南宋朝廷混亂，決策一錯再錯，襄陽大軍孤立無援，最終要塞失守。至此，南宋局面不可收拾。

關於這一戰，某些人誇耀出來了一種『回回炮』，號稱這是來自西域的神秘武器，而且還上了一個個『百科』。

回回炮，就是拋石機。

在【元史】中，確實記錄了來自西域的兩名製作拋石器的人。

【元史·方技傳】：

『阿老瓦丁，回回氏，西域木發里人也。至元八年，世祖遣使炮匠於宗王阿不哥，王以阿老瓦丁、亦思馬因應詔，二人舉家馳驛至京師，給以官舍。首造大炮豎於五門前，帝命試之，各賜衣段。十一年，國兵渡江，平章阿里海牙遣使求炮手匠，命阿老瓦丁往，破潭州、靜江等郡，悉賴其力。……二十二年，樞密院奉旨，改元帥府為回回炮手軍匠上萬戶府，以阿老瓦丁為副萬戶……亦思馬因，回回氏，西域旭烈人也。善造炮，至元八年與阿老瓦丁至京師。十年，從國兵攻襄陽未下，亦思馬因相地勢，置炮於城東南隅，重一百五十斤，機發，聲震天地，所擊無不摧陷，入地七尺。宋安撫呂文煥懼，以城降……』

某些人的誇耀『回回炮』，主要就是依據這一記載。大意是：籍貫西域木發里的阿老瓦丁，旭烈兀王國的亦思馬因，都善於製造拋石機。其中，亦思馬因製造的拋石機在進攻襄陽的戰鬥中表現不俗；阿老瓦丁製造的拋石機在進攻潭州、靜江等郡時頗有功勞。

拋石機，在中國古代，是一種最常見的攻城、守城武器。從春秋戰國的【墨子】到宋朝的【武經總要】，被從不斷絕的記載，技術不斷改進，種類不斷增加。在此期間，中國還誕生了比拋石機功能更強大、適用面更廣的攻城弩。

僅在【元史】中，與之相關的其他人的記載，還有很多。否則，南宋的其它的難以計數的城市，元軍是如何攻下來的？

因此，過多的誇耀『回回炮』，是很沒有意思的。

事實上，來自西域的工匠，統統是學生，而不是專家，更不是老師。

起源於中國大地的蒙古大軍，從他開始攻城略地的時候起，就建立了專業的『工兵部隊』，同時也就組建起了專業的『拋石機』兵種。

【元史·唵木海傳】：

『唵木海，蒙古八剌忽氏，與父孛合出俱事太祖，征伐有功。帝嘗問攻城略地，兵仗何先，對曰：『攻城以炮石為先，力重而能及遠故也。』帝悅，即命為炮手。歲甲戌，太師國王木華黎南伐，帝諭之曰：『唵木海言，攻城用炮之策甚善，汝能任之，何城不破』。即授金符，使為隨路炮手達魯花赤。唵木海選五百餘人教習之，後定諸國，多賴其力。太宗即位，留為近侍，以講武藝。歲壬辰，從攻河南有功。壬子，憲宗特授虎符，升都元帥。癸丑，從宗王旭烈兀征剌里西番、斜巨山、桃里寺、河西諸部，悉下之。卒，子忒木台兒以從戰功授金符，襲炮手總管。至元十年，修立正陽東西二城，置炮二百餘座，與宋人戰，卻之……』

1214年（甲戌年），蒙古大軍正式組建了炮兵部隊，首任司令員是唵木海。唵木海挑選了500多名士兵進行訓練，以此為基礎，這支部隊不斷發展壯大。後來，他帶領這支部隊東征西討，不斷立功。他死後，他的兒子忒木台兒世襲了『炮手總管』的職務。

僅有炮兵，沒有炮是不行的。

因此，蒙古大軍也組建了專門的工兵隊伍。

【元史·薛塔剌海傳】：

『薛塔剌海，燕人也，剛勇有志。歲甲戍，太祖引兵至北口，塔剌海帥所部三百餘人來歸，帝命佩金符，為炮水手元帥，屢有功，進金紫光祿大夫，佩虎符，為炮水手軍民諸色人匠都元帥，便宜行事。從征回回、河西、欽察、畏吾兒、康里、乃蠻、阿魯虎、忽纏、帖里麻、賽蘭諸國，俱以炮立功。……子奪失剌，襲為都元帥，南攻江淮，有功。歲庚戌，卒。弟軍勝襲，憲宗八年，從世祖攻釣魚山、苦竹崖、大良平、青居山。破重慶、馬湖、天水，賜以白金、鞍馬等物。中統三年，李璮叛濟南，又以炮破其城。至元五年，從圍襄陽。三月卒……子四家奴……八年，始襲父爵。十年冬十二月，襄、樊未下，四家奴立炮攻之。明年正月，襄陽守呂文煥降。』

也是在1214年（甲戌年），蒙古大軍正式組建了『炮水手軍民諸色人匠』部隊，這是一支以各種工匠為主的專業技術隊伍，首任司令官是薛塔剌海。薛塔剌海帶領這支隊伍，跟隨成吉思汗西征，立下了大功。他的兩個兒子，先後世襲了他的職務，也一再立功。他的孫子四家奴又世襲了這一職務，並參加進攻襄陽的戰役，親自『立炮攻之』。

【元史·張榮傳】：

『張榮，……戊寅，領軍匠，從太祖征西域諸國。庚辰八月，至西域莫蘭河，不能涉。太祖召問濟河之策，榮請造舟……乃督工匠，造船百艘，遂濟河。太祖嘉其能而賞其功，賜名兀速赤。癸未七月，升鎮國上將軍、炮水手元帥。……子奴婢，襲佩虎符、炮水手元帥，領諸色軍匠。……子君佐，襲佩虎符、炮水手元帥，戍蔡州。五年，都元帥阿術命將炮手兵攻襄陽。至元八年，調守襄陽一字城、橐駝嶺，攻南門牛角堡，破之。攻樊城，親立炮摧其角樓，樊城破。十年，襄陽降。參政阿魯海牙以宋降將呂文煥入朝，奉旨召蒙古、漢人萬戶凡二十人陛見，各以功受賜。……十九年，命率新附漢軍萬人，修膠西閘壩，以通漕運......』

工匠隊伍的直接領導是張榮。這支隊伍跟隨部隊，逢山開道，遇水造船。成吉思汗西征途中，張榮讓他的工匠們一個月內造了100艘船，運送大軍安全過河。之後，這支部隊出現在各地的戰場上，包括襄陽，只是由世襲他職務的兒子張君佐率領了。滅宋後，張君佐的這支部隊進行水利工程建設。

還有更值得注意的事情。

在攻城中，元軍大量使用火炮。

【元史·張榮傳】：

『十一年，從軍下漢江，至沙洋。丞相伯顏命率炮手軍攻其北面。火炮焚城中民舍幾盡，遂破之，賜以良馬、金鞍、金段。又以火炮攻陽邏堡，破之。』

同時，在襄陽之戰中，宋軍發射的火炮，擊傷了元軍的將領劉國傑。【元史·劉國傑傳】：

『劉國傑，……轉戰數千里，還，破宋兵襄陽下。從攻樊城，破外城，火炮傷股，裹創復戰，平其外城，授武略將軍，佩金符。』

無疑，那時候，回回工匠們還不會造火炮。那麼，這樣的武器是誰造的呢？當然是中國工匠。

簡單歸納一下，歷史的真實是這樣的：蒙古大軍西征時，所到之處，如摧枯拉朽，無不是以少勝多，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如，旭烈兀率領的西征大軍，短短二三年的時間裡，橫掃了數百座城市，輕鬆拿下了巨大而堅固的巴格達城，打下了數百萬平方公里的疆土，建立了旭烈兀王國。在這無可辯駁的歷史事實面前，請問：西域的攻城守城的裝備技術在哪裡？

之後，蒙古大軍調集了歐亞大陸的力量進攻南宋。

元軍攻打襄陽，經歷了長達六年的血戰。在內無糧草，外無救兵的絕境下，襄陽守軍被迫投降，蒙古大軍才占領了襄陽。這一次，亦思馬因立功了。

元軍進攻潭州時，宋潭州二三千人的守軍，頂住了元軍三個多月的進攻。在外無救兵，力不能支，守將李芾全家自殺後，元軍才攻下了潭州。這一戰，阿老瓦丁立了功。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蒙古西征，為何不費吹灰之力，就打下了千萬平方公里的疆土？主要原因就是：蒙古大軍的武器裝備，當然包括攻城器械，遙遙領先於那裡。

西域的工程技術水平，如果達到了中國工匠的一半，就能給蒙古大軍造成重大的傷亡，那麼，『蒙古西征』的歷史就不可能發生。

亦思馬因，來自於旭烈兀王國；阿老瓦丁，不知何許人也。他們都是被蒙古大軍破城後俘虜的工匠。起初，被俘的西域工匠，都是在中國工匠的指導下幹活，因此學會了製造攻城器械。後來，由於俘虜的西域工匠多，為便於管理，便在蒙古大軍中專門組編了一支西域工匠組織。此二人，便是工匠中的小頭目。立功後，不斷升遷，由是知名。

須知，蒙古軍隊在西征過程中，主要的武器補給，都是從中國運過去的，而不是依靠西域抓到的俘虜工匠。原因無他：水平太差。

關於"回回炮"的考辨與軍事技術史實探賾

蒙元時期軍事技術之發展，實為多元文化交融之產物。襄陽戰役中所謂"回回炮"之爭議，須置於更宏闊之歷史視野中考量。據【元史】所載，西域匠人阿老瓦丁、亦思馬因確曾參與元軍攻城器械之製作，然此非孤例，更非首創。

考拋石機之發展，中國自【墨子·備城門】即有"藉車"之制，至宋代【武經總要】詳載"炮樓""旋風炮"等七種拋石機型制。蒙古軍早期攻城，即重用漢地工匠，【元史·唵木海傳】明載太祖時已專設炮手軍。金哀宗天興二年（1233年），蒙古攻汴京，"炮石積城下高丈余"，足見其拋石機運用之嫻熟，此時距西域匠人來華尚有四十餘載。

西域拋石機之技術特點，主要體現在配重式設計（counterweight trebuchet），此較傳統牽引式（traction trebuchet）確有射程與精度之優勢。然需辨明三點：其一，配重式拋石機12世紀已見於地中海東岸，非西域獨創；其二，元軍所用實為東西技術融合之產物，【經世大典】載至元十六年（1279年）"制回回炮者皆授以官"，顯示其已本土化；其三，襄陽之役關鍵在長期圍困致"城中食盡"，器械僅為輔助。

軍事技術傳播之實質，當如【考工記】所言："智者創物，巧者述之。"蒙古帝國之強大，正在其"隨才授任"的實用主義。西域匠人之貢獻固不可沒，然過分誇大則有違史實。觀【馬可波羅遊記】載元大都武備院中，漢、回、歐匠人並作，恰為當時技術交流之真實寫照。

要之，襄陽之陷乃宋元國力懸殊之必然，非一二器械可決。明人丘濬【大學衍義補】論兵制云："器械之利，待其人而後行。"回回炮之爭議，實折射出後世對技術決定論之迷思。治史者當如王夫之【讀通鑑論】所言："因其時，度其勢，察其心"，方得技術史演進之真諦。

論襄陽之戰中的"回回炮"：技術傳播與軍事變革的再思考

關於襄陽之戰中"回回炮"的討論，實為技術史研究中的一個典型案例。細考【元史】記載，阿老瓦丁與亦思馬因所造之炮，確有其特殊之處。所謂"重一百五十斤，機發，聲震天地，所擊無不摧陷，入地七尺"的描述，顯示出這種拋石機在威力上較傳統中國拋石機有所突破。這種技術差異，正是中西軍事技術交流的明證。

中國拋石機技術自春秋戰國以來不斷發展，【墨子】中已有詳細記載，【武經總要】更集其大成。然細究技術細節，西域拋石機在配重設計、發射機制上確有獨到之處。元人採用西域技術改良原有裝備，恰體現了蒙古帝國善於吸收各文明長處的特質。將這種技術交流簡單歸結為"學生與老師"的關係，未免失之偏頗。

從軍事史角度看，襄陽之戰的勝負關鍵實非單一武器所能決定。呂文煥之降，是南宋整體戰略失誤、後勤補給斷絕、士氣低落等多重因素的結果。過分誇大或貶低某一武器的戰場作用，都違背了軍事史研究的基本原則。蒙古軍隊的成功在於其系統的軍事組織，正如【元史·唵木海傳】所載，其早已建立專業化的攻城部隊。

技術傳播史告訴我們，文明之間的交流從來不是單向的。所謂"回回炮"現象，實為十三世紀歐亞大陸技術大交流的一個縮影。真正值得關注的，是蒙古帝國如何整合不同文明的技術成果，而非爭論技術來源的"正統性"。歷史研究貴在客觀，既不盲目誇大外來影響，亦不固步自封，方是治史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