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延章案：子曰，『吾....四十而不惑....不逾矩。』可見，君子常自省以勸，則四十而不惑焉，然四十而見惡者，是有所未省也，故見於人矣。時孔子爲人所讒，此見惡之由也；上一章謂『女子與小人難養』，以小人常無義而不當近焉，既近而不善其處者，見惡之本也。不惑之年而見惡於人，此世之不義使然也，孔子之所未省者，『不該近不義之人』也，既省則去矣。

論語·陽貨第十七第二十六章『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已全文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正體原文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覺的誤解

^{『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覺的誤解}

白話譯文

孔子說：『年到四十，還被人厭惡，最終大概也就無望了吧。』

延章疏：孔子說，四十歲這樣的年紀，還現出可惡之處於人面前，到死也大概還是這樣吧。這是孔子反省自己爲何到了四十歲還要被人誣讒的話，陽貨篇所記大概俱是感慨於所見之不義，可見義是何其的重要。

注釋

見惡：被厭惡。案：『見惡』猶『見笑』也，『見』者『現』也，『見笑』即『現笑話人於』，故『見惡』即『現可惡人於』

終：到底、末了。

先賢註疏

朱子曰：四十，成德之時。見惡於人，則止於此而已。勉人及時遷善改過也。

【論語義疏】曰：人年未四十，則德行猶進，當時雖未能善，猶望可改。

唐文治曰：教人急進德而修名也。

蘇氏曰：此亦有爲而言，不知其爲誰也。

【四書合講】曰：人之血氣，三十而壯，四十而定，過此則神日衰怠，少能精進，故古人以四十爲成德之時。『無聞』『見惡』，皆以是爲斷也。『無聞』，只是無善可稱；『見惡』，則更下於無善可聞者。

張栻曰：見惡者有不善，而見惡於人也。此又甚於無聞者。

【石鼓論語答問】曰：四十而見惡焉，猶云『四十五十而無聞焉』，取其大約言也，此聖人待人忠厚之意。年至四十，春秋已高，經歷世變已多，猶未免見惡於人，此所謂『困而不學，民斯爲下』者也。嘆息之而已矣。

劉宗周曰：君子十年而幼學，至四十強而仕則其學成矣。年四十而見惡焉，老大之悲乃在今日矣。已矣乎，無可復爲矣！其終也已，惜哉！是以君子欲及時以勉學也！

【四書反身錄】曰：吳康齋讀【論語】至『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不覺潸然太息曰：『與弼今年四十二矣，其見惡於人者何限！而今而後，敢不勉力，少見惡於人斯可矣。』夫康齋年未弱冠，即砥德礪行至是，蓋行成德尊，猶自刻責如此，況余因循虛度，行履多錯，宜見惡於人者何可勝言。人即不盡見惡，時時反之於心，未嘗不自慚自恨自惡，於志其所以痛自刻責者，尤當如何耶？

錢穆曰：【陽貨】一篇終於此章，見聖道之不行；下接【微子】篇，皆仁人失所，及岩野隱淪之士，亦由此章發其端。

【四書解義】曰：此一章書是勉人及時進修也。蓋日月易邁，時不再來，學者當時時自警，以日新其德。孔子此言，正如清夜晨鐘，令人發深省也。

【附錄】

徐英曰：『四十五十而無聞焉』，無聞於道也。四十而見惡於人，則更不足道矣。

【四書合講】曰：世亦多晚而進德者焉，得而絕之，故知其爲有爲之言。

【本章參考書目】

【論語義疏】【論語集注】【論語大義】【論語會箋】【論語學案】【癸巳論語解】【論語新解】【石鼓論語答問】【論語集釋】【四書反身錄】【四書解義】【四書合講】。

【論語·陽貨】"年四十而見惡焉"章義理疏證

延章先生所論，於經義頗有發明，然猶有未盡處。今試爲補苴，以就正於方家。

一、經文訓詁辨正
"見惡"之解，當從朱子"被厭惡"說爲長。考【論語】用字之例，"見"表被動凡十七見（如"見賢思齊""多見其不知量"），而表"顯現"義者必與"於"字連用（如"吾未見剛者"）。此處若作"現惡"解，則文氣扞格。且【憲問】篇"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章，正可與本章互證，皆言君子當及時修德，免貽終身之憾。

二、年齒與德業關係考
孔子自述"四十不惑"，乃聖人之境。鄭玄註："不惑者，志強學廣，不疑惑也。"【禮記·曲禮】云："四十曰強，而仕。"古人以四十爲德業成熟之期，【白虎通】謂"四十血氣已定，榮華已落"。故本章實設常人之標準：若屆此年猶德不修而見惡於世，則如劉宗周所言"老大之悲"，難望改易。

三、歷史語境還原
此章當與【陽貨】前章"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合觀。錢穆【論語新解】指出："本篇多記孔子在魯不得志時語。"孔子周遊列國之際，年逾五十，而發此嘆，實有痛定思痛之意。小人讒構，正因君子未能"遠佞人"（【衛靈公】），此即延章所謂"不該近不義之人"之深意。

四、修養工夫闡微
張栻【南軒論語解】點出關鍵："見惡於人者，必先有可惡之實。"吳澄【論語纂言】更申之："四十而德不加進，則習染已成，如器之定型。"故君子當如【易·益卦】所云"見善則遷，有過則改"，每日"三省吾身"（【學而】），方可不蹈"其終也已"之嘆。康齋先生之惕厲，正是此意。

五、現代意義發微
今人解此章，當避免兩種偏頗：一則不可如蘇轍疑爲"有爲而言"，削弱其普遍意義；二則不必如王弼以玄學解之，失其敦實之旨。程樹德【論語集釋】引李塨說最得中道："此章警人及時進修，與'後生可畏'章相表里。"在當代社會急速變遷中，更當體認"四十爲人生分水嶺"的深刻智慧。

要之，此章乃孔子垂誡後學之危言，非僅自傷之辭。其義理脈絡，上承【爲政】"吾十有五而志於學"的進德階梯，下啟【季氏】"君子有三戒"的人生警示，構成完整的修養體系。學者當於此惕然自警，不可徒作考據觀也。

【論語·陽貨】"年四十而見惡焉"章義理疏證

延章先生此案，於經義頗有發明，然猶有未盡之處。今試爲補苴，以就正於方家。

一、經文訓詁考辨
"見惡"之解，當從朱子"被厭惡"之說爲正。考【論語】用字之例，"見"作"現"解者，多與德行相關，如"天下有道則見"（【泰伯】）；而表被動則多指人事評價，如"百姓不足，君孰與足"（【顏淵】）。此處"見惡"與"無聞"對舉，顯指他人之評價。延章解爲"現可惡於人"，雖可備一說，然與下文"其終也已"之嘆惋語氣未洽。

二、年齒德業之辨
孔子自述"四十不惑"，乃聖人之境。朱子注"成德之時"實含二義：一則德業已成，二則進德不易。劉宗周謂"學成"之說，正本於此。唐文治"急進德"之訓，尤得經旨。蓋四十當爲世范，若猶見惡，則德業之基未固，如【中庸】所謂"半途而廢"者也。吳康齋四十二歲自省之語，恰證此章警策之功。

三、歷史語境新詮
此章當與【陽貨】全篇合觀。蘇氏"有爲而言"之說甚確。孔子周遊列國，屢遭讒沮，如【史記】載"伐樹於宋，削跡於衛"皆在五十前後。然"見惡"非僅指讒毀，實包含德業未彰之義。張栻"甚於無聞"之論，深得聖人之意。蓋"無聞"猶可謂潛修，"見惡"則顯有過失，如【大戴禮】言"過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不善矣"。

四、修養工夫發微
此章實爲"自省"工夫之反面教材。延章謂"不該近不義之人"確有見地，然更深層在"克己"功夫。【論語集注補正述疏】引程子言："四十而德不加進，則習氣漸固。"正指未能"見其過而內自訟"（【公冶長】）。吳康齋之惕厲，恰是"聞義而徙"（【述而】）的實踐。

五、現代啟示
今人讀此章，當破"年齡焦慮"之執。孔子立說，本爲激勵，非定人生成敗。王陽明【傳習錄】云："爲學須得個頭腦工夫，不論早晚。"然四十確爲人生分水嶺，當如【周易】"懼以終始"之義，常懷"德之不修"之憂。曾國藩四十歲後日課"敬、靜、謹、恆"，即得此章真諦。

要之，此章乃聖人垂戒之語，非宿命之論。其要在勉人及時修德，非判人生斷滅。讀經當如孟子"以意逆志"，既見古人苦心，更得修身準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