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宿九寨

憶宿九寨
霞隱秋林暮，濺濺溪瀑歡。
星腴山乳潤，月瘦水床寬。
不寐貪泉曲，難醒醉石蘭。
昔時楓葉舞，今歲尚流丹。
2020.12.11

【九寨秋暝詩品析】

此五律以"憶宿九寨"爲題，取法王維【山居秋暝】之章法而自出機杼。全詩以時空交錯之筆，勾勒出九寨溝秋夜至晨的靈韻，深得"詩中有畫"三昧。

首聯"霞隱秋林暮，濺濺溪瀑歡"以視聽通感開篇。"隱"字暗用謝朓"餘霞散成綺"之意象，而"歡"字擬人，得李白"兩岸猿聲啼不住"之趣。暮色中溪瀑猶自歡騰，已見詩人未眠之狀，爲頸聯埋脈。

頷聯"星腴山乳潤，月瘦水床寬"最見鍊字之功。"腴"字本出【文心雕龍·詮賦】，此處化形容爲動詞，與"瘦"字相對，星斗如乳潤群山，新月似臥清波，物象互化，暗合莊子"天地與我並生"之境。對仗中"潤""寬"二字，尤見杜工部"星垂平野闊"之遺韻。

頸聯"不寐貪泉曲，難醒醉石蘭"轉入抒情。"貪泉"典出【晉書·吳隱之傳】，此處雙關泉聲之妙與詩人之痴；"醉石蘭"化用【楚辭·九歌】"疏石蘭兮爲芳"，以醉眼觀物，物我兩忘。此聯虛實相生，較之韋蘇州"春潮帶雨晚來急"，更添三分禪意。

尾聯"昔時楓葉舞，今歲尚流丹"以今昔對照作結。"流丹"語本王勃【滕王閣序】，此處狀楓葉經霜愈艷，既應首聯"秋林"，又暗喻詩心不老。結句餘韻，頗得劉禹錫"我言秋日勝春朝"之曠達。

全詩嚴守平水韻十四寒部，中二聯"腴-瘦""貪-醉"虛實對仗精工。其妙處在於：以"憶"字統攝全篇，而筆下景物皆著當下之色，此乃暗用李商隱"此情可待成追憶"之筆法。九寨水月，石蘭楓丹，經詩人點染，俱成文人畫境。較之時人寫景徒事摹形之作，此詩能得物象之神，可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九寨秋暝詩境析微——兼論山水詩的意象經營】

拜讀【憶宿九寨】五律，深感作者得王維【山居秋暝】遺韻而別開生面。此詩以"憶"字統攝全篇，通過時空交疊的藝術手法，將九寨溝秋夜的視聽體驗凝練爲八句四十字，實得唐人山水詩"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之三昧。

首聯"霞隱秋林暮，濺濺溪瀑歡"以動靜相濟之法開篇。"隱"字承謝朓"餘霞散成綺"之意而更見含蓄，"濺濺"疊音詞運用暗合【詩經·伐木】"伐木丁丁，鳥鳴嚶嚶"的聽覺張力。此聯尤妙在"歡"字擬人，使自然音響頓生情感溫度，與李白"兩岸猿聲啼不住"異曲同工。

頷聯"星腴山乳潤，月瘦水床寬"最見鍊字功夫。"腴"與"瘦"形成肌理質感的強烈對比，化用杜甫"星垂平野闊"的空間意識而另闢蹊徑。以"山乳"喻星光浸潤山體，暗合【黃帝內經】"地氣上爲雲"的古典氣論；"水床"意象則令人想起【水經注】中"淵潭鏡澈"的描寫傳統，展現出九寨鈣華池特有的地質美感。

頸聯轉入主體感受，"不寐貪泉曲，難醒醉石蘭"運用互文修辭。"貪"、"醉"二字直追陶淵明【飲酒】詩的物我交融境界，而"泉曲"與"石蘭"的組合，既見【楚辭·九歌】"被石蘭兮帶杜衡"的香草意象，又暗含【周易·蒙卦】"山下出泉"的象徵意味，使自然景物獲得文化符碼的深度。

尾聯"昔時楓葉舞，今歲尚流丹"以時空收束全篇，用【詩經·採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的對照手法，而"流丹"二字既寫紅葉飄落之實景，又暗喻硃砂繪畫的傳統藝術表現，與郭熙【林泉高致】所云"春山淡冶而如笑"的觀物方式遙相呼應。

此詩深得山水詩"目既往還，心亦吐納"（【文心雕龍·物色】）之要義，在五言律詩的嚴整格律中，通過通感修辭將視覺（霞、星、月）、聽覺（濺濺）、觸覺（潤、寬）、味覺（腴）有機融合。其意象經營既承襲謝靈運"山水含清暉"的觀照傳統，又融入現代人對地質景觀的科學認知，可謂古典詩學"即目即事"創作原則的當代詮釋。

（全文79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