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諡

諡號信的諡義

信字有三義：信任，誠信，信仰。諡義側重於遵守承諾，誠實守約。【嘉佑諡法】信字諡有兩條：『守命共時曰信，出言可復曰信。』

『出言可復曰信』，典出【論語學而篇】：『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信是約信，言而有信。義是適當，事而合宜。復是反覆，所言可踐。信不如義，信不等於義。孔子說過：『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這裏信就是不義的。但是，信能遵守、兌現諾言，畢竟接近於義。

關於『守命共時』，蘇洵註：『鄭太子華言於齊桓，欲以鄭為內臣，訪於管仲。管仲曰：父子不奸之謂禮，守命共時之謂信。乃不許。子華由是得罪於鄭。』『守命共時之謂信』這句話是管子對齊桓公說的。關於這句話，【左傳僖公七年】中有一個故事：

秋季，魯僖公和齊桓公、宋桓公、陳國的世子款、鄭國的世子華在一個名為寧母的地方結盟，在齊桓公主持下策劃對付鄭國。鄭文公派遣參加盟會的太子華，勸說齊桓公趁機除掉鄭國泄氏、孔氏、子人氏三族，表示可以讓鄭國事齊如內臣。

齊桓公準備答應，以為諸侯盟軍原進攻鄭國未得勝，現在有機可乘，可以除掉鄭國三族而削弱鄭國，何樂不為。但管仲反對這麼做，說了一段話：

『君以禮與信屬諸侯，而以奸終之，無乃不可乎？子父不奸之謂禮，守命共時之謂信。違此二者，奸莫大焉。』

意謂君王用禮和信會合諸侯，卻用邪惡來結束，是不行的。父子不相違背叫做禮，遵守君命謹守時間叫做信。違背這兩點，沒有比這更大的邪惡了。』

子華違反君父之命出賣鄭國，『子父相奸』而不能『守命共時』。管仲從戰略高度來看待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強調對待諸侯要有禮有信而善始善終，不能支持子華非禮背信的邪惡行為。齊國拒絕了子華，獲得了鄭國的順服。冬季，鄭文公派遣使者到齊國請求訂立盟約。

『守命共時』，杜預註：『守君命,共時事。』這裏的共讀作恭，也是恭的意思。【前漢·王褒傳】：『共惟秋法，五始之要。』服虔註：『共，敬也。』師古曰：『共，讀曰恭。』共時即恭於時，恭謹守時。

『守命共時』，也有人解釋為：見機行事以完成君命。把『時』理解為時機，共時即合乎時宜，通權達變。我認為有過度解讀之嫌，因為那已是權道，是很高的道德境界，非信字所能涵蓋。還是解為『恭謹守時』合適。

2019-1-7

秋季，魯僖公和齊桓公、宋桓公、陳國的世子款、鄭國的世子華在一個名為寧母的地方結盟，在齊桓公主持下策劃對付鄭國。

【釋"信"諡義考】

"信"之為諡，實含三義：守命共時，言出可復，誠信不欺。此三者，皆立身行世之本，尤見古人制諡之精義。

考【嘉佑諡法】"守命共時曰信"條，管仲諫齊桓公事最足發明。當子華欲以鄭為內臣時，管子以"父子不奸之禮"與"守命共時之信"並提，實見禮信相成之旨。杜預注"共"為"恭"，顏師古【漢書注】亦持此說，則"共時"當作"恭時"解，謂謹守君命而敬慎其時。後世或有解為"見機行事"者，然細繹【左傳】上下文，管仲所斥正因子華違命賣國，若解為權變，反失本義。故"守命"者，守君父之命；"共時"者，敬慎其時，此諡法第一義也。

至若"出言可復曰信"，本於【論語】有子之言。朱子【集注】云："信，約信也；義，事之宜也。復，踐言也。"此解最得精要。然孔子又言"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看似矛盾，實顯"信"須以"義"節之的深意。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辨此甚明："信而不義，則執一而害道。"故諡法取"言可復"，必以"近義"為前提，此第二義也。

若夫第三義，則在"誠信"本體。【說文】："信，誠也。"程頤【易傳】釋"中孚"卦云："存於中為孚，見於事為信。"此即內誠外信之謂。然諡法未明列此條者，蓋因前二義已涵攝誠信之實——非誠不能守命，非誠不能復言。

統而論之，"信"諡三義實相貫通：守命必本於誠，出言必踐其實。管子以"禮信"並稱，孔子以"信義"相衡，皆見其為人倫大端。今人解諡，當循漢唐舊注，以經解經，不可輕以己意穿鑿。至若將"共時"曲解為權變，不惟違管仲本意，亦失諡法"勸善懲惡"之旨。學者宜深察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