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家蘇東坡的『五不寫』故事

蘇東坡的『五不寫』

很多書法大家都有自己的個性，在某種情況下，會拒絕動筆，但這種行為不會讓人覺得矯揉造作，因為這是他們真實的人生態度。宋代大文豪、書法名家蘇東坡遇到下列五種情況，也絕不提筆贈書，這就是史上有名的『五不寫』。

限定字體大小的不寫

蘇軾【寒食帖】

東坡認為求書的人，居然限定字的大小，可見他的用意根本不在乎筆法的工拙，大概怕字體太大浪費紙張吧！既然擔心浪費紙張，又何必多此一舉，浪費筆墨呢？

不認識，未曾謀面的人不寫

蘇軾【歸安丘園帖】

東坡曾經回答劉元忠一封信，說道：『白雲居士是不是你的號稱？或者是你替他代求的？不管怎麼說，我既然不認識他，就不便隨便落款贈送，如果真是你的名號，我卻不喜歡你輕易使用這個我不知道的別號。』結果自然沒有寫啦！這大概是怕別人別有居心，或誠意不夠，不知珍惜。東坡是自負的，假如字落在一個下裏巴人手中，豈不是對牛彈琴，他如何捨得？

綾絹不寫

蘇軾【人得來書帖】

東坡認為綾絹該用來做衣服，不該用來寫字。如果用綾絹寫字，上帝都要禁止的。

想藉他的字畫，揚名後世的不寫

蘇軾【新歲展慶帖】

當時有些文人想把文章透過他的筆法，以求彰顯於後代，東坡非常生氣，他認為這種方式未免太卑鄙無恥了，世人不憑正當手段求得門徑，卻只會鑽營、巴結，這種邪風杜絕還來不及，怎麼能再助長呢？

文無深意，無法下筆不寫

蘇軾【跋吏部陳公詩帖】

如果所寫的沒有內容，欠缺深意，必然格調淺陋，當然寫不得了！

蘇軾【書林逋詩後】

蘇東坡的『五不寫』盡顯其個人爽直的性格以及對待藝術那嚴謹的態度，再看看現在部分藝術家的『無不寫』敬業精神，真讓人覺得覺得，投身藝術，還是有點『脾氣』好。

【論東坡"五不寫"之書學品格與文人風骨】

東坡居士"五不寫"之規，非特書家之癖好，實乃宋代文人"游於藝"精神之典範。此五者，既見其書道精嚴，更顯士人風骨，當為後世法。

首言"限定字體大小不寫"，此非倨傲，實守書道本真。唐人孫過庭【書譜】云"一點成一字之規，一字乃終篇之准"，東坡深諳此理。其【寒食帖】筆勢如"石壓蛤蟆"，正因不計工拙而得天真之趣。限定尺寸者，是以匠作視藝術，豈不謬哉？

次論"不識者不寫"，乃承漢晉"名帖"傳統。【歸安丘園帖】之拒，非為矜高，實因古人作書必"以心傳心"。王羲之【十七帖】皆系往來尺牘，非為鬻字而作。東坡此規，正是守護書法作為"心畫"的本質。

至若"綾絹不寫"之戒，尤見文人本色。漢蔡邕【筆論】早言"書者，散也"，東坡以葛巾芒鞋之姿，拒金帛之誘，恰合"君子安貧"之旨。其【人來得書帖】用楮紙淡墨，反得"疏淡含精勻"之妙，正所謂"良工不示人以璞"。

其四"求名者不寫"，直指藝術本體。【新歲展慶帖】筆底風雲，皆是胸中塊壘。張懷瓘【書斷】云"書之為征，期合乎道"，東坡惡沽名釣譽之輩，正是維護書法"載道"之崇高。

末者"文無深意不寫"，乃六朝"文質論"餘緒。【跋吏部陳公詩帖】墨瀋淋漓處，儘是學問文章。昔衛夫人【筆陣圖】謂"意後筆前者敗"，東坡此規，可謂得書法三昧。

今觀【書林逋詩後】，想見其人。五不寫者，實為五必寫：必寫性情、必寫學識、必寫品格、必寫大道、必寫真我。米芾評東坡書"如老熊當道"，此五不寫，正是其睥睨俗流之態。當今書壇或可思之：若無此等"脾氣"，何來"骨氣"？若無此般"不寫"，焉有真寫？

（全文798字）

【論東坡"五不寫"之書學品格與文人風骨】

東坡居士之"五不寫"，非特書家之怪癖，實乃文人精神之外顯。其規矩方圓間，蘊藏着宋代士大夫對藝術本體的深刻認知與人格堅守，今試析其要義。

一、技法與心性之辨
"限定字體不寫"一條，表面拒形式束縛，實則捍衛書法"無意於佳乃佳"的創作真諦。黃庭堅【山谷題跋】評東坡書"如綿裏裹鐵"，正是對其"心手相應"境界的詮釋。東坡深諳"大字難於結密而無間，小字難於寬綽而有餘"（【論書】）之理，尺寸限定恰與"隨物賦形"的創作理念相悖。

二、交際與品格之度
"不識者不寫"之規，折射出宋代文人"以書會友"的交際倫理。米芾【書史】載東坡"每自矜其書"，然此矜非倨傲，實為"知音說與知音聽"的慎獨精神。觀【歸安丘園帖】筆意酣暢處，正是與知己酬答時心跡的自然流露。

三、材質與格調之契
拒書綾絹之舉，暗合"君子不器"之訓。宋人趙希鵠【洞天清錄】言"紙壽千年"，而東坡擇楮皮麻紙作書，非吝嗇筆墨，乃因"紙墨相發"方能成就【寒食帖】那般"沉着痛快"的墨韻。此中可見藝術家對物質載體的哲學思考。

四、文心與筆意之合
"無深意不寫"準則，直指書法"達其情性，形其哀樂"（孫過庭【書譜】）的本質。【跋吏部陳公詩帖】中"筆勢欹傾而神氣橫溢"的章法，正是文心與筆意共振的典範。昔年韓愈論張旭"有動於心，必於草書焉發之"，東坡此戒可謂異代同調。

五、名實與道藝之防
抵制"借名求傳"之請，彰顯"德成而上，藝成而下"的士人操守。其【論書】云"書初無意於佳乃佳爾"，與【新歲展慶帖】中"筆圓而韻勝"的審美理想，共同構建起"以藝載道"的創作倫理。

今觀東坡法書，覺其"五不寫"非拒人千裏，實為守護藝術創作的神聖性。在商業化書作泛濫的當下，這種"有所不為"的堅守，恰似一劑醒世良方。唐人張懷瓘言"深識書者，惟觀神采"，東坡之"不寫"，正是對"神采"最莊嚴的禮敬。文人風骨與書學品格，於此得到完美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