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禎農書】農器圖譜集1田制門詩解7梯田

【王禎農書】農器圖譜集1田制門詩解7梯田

題文詩：梯田也謂,梯山為田.山多地少,處除磊石,

峭壁例同,不毛其餘,所在土山,下自橫麓,

上至危巔,一體之間,裁作重磴,即可種藝.

倘如土石,相半則必,疊石相次,包土成田,

又有山勢,峻極不可,展足之地,播殖之際,

人則傴僂,蟻沿而上,耨土而種,躡坎耘此,

山田不等,自下登陟,俱若梯磴,總曰梯田.

上有水源,可種秔秫;如止陸種,亦宜粟麥.

田盡而地,地盡而山,山鄉細民,必求墾佃,

猶勝不稼,人力所致,雨露所養,不無稍獲.

力田至此,未免艱食,又租稅隨,之良可憫.

詩云：

世間田制多等夷，有田世外誰名題，非水非陸何所兮？危巔峻麓無田蹊，

層磴橫削髙為梯，舉手捫之足始躋，傴僂前向防顛擠，佃作有具仍兼攜，

隨冝墾斸或東西，知時種早無噬臍，穉苖亟耨同髙低，十九畏旱思雲霓，

凌冒風日面且黧，四體臞瘁肌若刲，冀有薄獲勝稗稊，力田至此嗟欲啼，

田家貧富如雲泥，貧無錐置富望迷，古稱井地今可稽，一夫百畝容安棲，

余夫田數猶半圭，我今豈獨非黔黎，可無片壌充耕犂，佃業今欲青雲齊，

一飽才足及孥妻，輸租有例將何齎，慚愧平地田千畦。

【原文】

梯田，謂梯山為田也。夫山多地少之處，除磊石及峭壁，例同不毛，其餘所在土山，下自橫麓，上至危巔，一體之間，裁作重磴，即可種藝。如土石相半，則必疊石，相次包土成田，又有山勢峻極，不可展足，播殖之際，人則傴僂蟻沿而上，耨土而種，躡坎而耘，此山田不等，自下登陟，俱若梯磴，故總曰梯田。上有水源則可種秔秫；如止陸種，亦宜粟麥。

蓋田盡而地，地盡而山，山鄉細民，必求墾佃，猶勝不稼，其人力所致，雨露所養，不無稍獲。然力田至此，未免囏（艱）食，又復租稅隨之，良可憫也。

詩云：

世間田制多等夷，有田世外誰名題，非水非陸何所兮？危巔峻麓無田蹊，層磴橫削髙為梯，舉手捫之足始躋，傴僂前向防顛擠，佃作有具仍兼攜，隨冝墾斸或東西，知時種早無噬臍，穉苖亟耨同髙低，十九畏旱思雲霓，凌冒風日面且黧，四體臞瘁肌若刲，冀有薄獲勝稗稊，力田至此嗟欲啼，田家貧富如雲泥，貧無錐置富望迷，古稱井地今可稽，一夫百畝容安棲，余夫田數猶半圭，我今豈獨非黔黎，可無片壌充耕犂，佃業今欲青雲齊，一飽才足及孥妻，輸租有例將何齎，慚愧平地田千畦。

【譯文】

梯田
梯田是說把山地開成梯級形的田。山多地少的地方，除岩石和陡壁照例不能種植外，其餘所有的土山,下面從山麓，上面到山頂，把整座山體,裁築成重重的磴級，就可以種植了。如果是半土半石的，那必須逐級疊石為埂,圈圍其土成田。又有山勢很陡,不易立足，種作的時候，人只能彎腰蟻行而上，用短鋤鋤土播種，踩着坎穴耘治。這些山田坡度緩陡不一，但都是從下面升登向上,像梯級的樣子，所以總名為『梯田』。上面有水源時,可以種水稻;如果只種旱作，也可種粟、麥。由于田盡開地，地盡開山，山鄉百姓，也必須求地墾種，這樣總比不種要好。山民盡力勞作，依靠雨露的滋養，總算略有收穫。但是種田到這種境地，也未免粒食艱難，再加上租稅負擔，也是確實很可憐的。

【王禎農書·農器圖譜集】梯田考釋

【王禎農書】乃元代農學之集大成者，其【農器圖譜集】以圖文並茂之形式，詳載傳統農事制度與器具。今觀「田制門·梯田」一節，文辭簡奧而意蘊深遠，實為古代山地農業技術之珍貴文獻。茲就文本要義，略作考釋。

一、梯田之定義與地理適應性
文中開宗明義：「梯田，謂梯山為田。」此六字精要，道出梯田核心特徵——依山勢分層墾殖。其產生背景乃「山多地少」之自然限制，故需化陡峭為平疇，變荒蕪為膏腴。所謂「除磊石、峭壁例同不毛」，指明梯田擇地之排除法：唯巨石嶙峋、懸崖絕壁不可墾，余者土山皆可「自橫麓至危巔」改造利用。此與【陳旉農書】「地勢之宜」篇相呼應，體現古人「因地制宜」之生態智慧。

二、梯田營造技法析微
其施工技法有二：
1. 純土山作法：「裁作重磴」四字，道出關鍵。需沿山體等高線逐層削坡為階，形若登天之梯。每級田面需外高內低，形成「反坡」，以蓄水土。此技今閩贛山區猶存，稱「埂田」。
2. 土石相間山地作法：「疊石相次，包土成田」八字，揭示石坎梯田之要訣。以石塊壘砌護坡，內填沃土，既可防崩塌，又能增耕層。此法尤見於滇黔一帶，苗族先民所謂「石頭砌牆不倒」即此理。

三、梯田之農學價值
王禎雖未明言其農學意義，然細繹「即可種藝」一語，可知梯田實為拓展耕地之創舉。宋代方勺【泊宅編】載福建「墾山隴為田，層起如階級」，與此互為印證。其價值有三：
1. 水土保持：階梯結構可截留降水，減少徑流沖刷，暗合現代「坡改梯」工程原理；
2. 微域氣候：層級落差形成溫差帶，宜於多種作物間作，如明清徽州梯田「山頂茶、山腰糧、山腳蔬」之格局；
3. 文化景觀：如雲南哈尼梯田，已成「天人合一」之農業文化遺產。

四、結語
王禎此篇雖簡，然字字珠璣。梯田之制，非惟土地改造之術，更是華夏民族「山地極限生存」之智慧結晶。今人觀之，當思古人「化險為夷，轉瘠為沃」之精神，於生態農業發展中續寫新章。

（全文798字）

按：本文考釋兼顧文本分析與農史互證，引【陳旉農書】【泊宅編】為佐證，並參以現代農學視角，力求學術性與可讀性並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