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說苑】卷20反質詩解6饑寒刑源禁巧去淫忠臣國寶珠玉非寶

劉向【說苑】卷20反質詩解6饑寒刑源禁巧去淫忠臣國寶珠玉非寶

題文詩：

魏文侯問,刑罰之源,李克對曰:生於奸邪,

淫泆之行.凡奸邪心,饑寒而起,淫泆者也,

久飢之詭;雕文刻鏤,害農事也;錦繡纂組,

傷女工也.農事害則,飢之本也;女工傷則,

寒之源也.饑寒並至,而能不為,奸邪也者,

未之有也;男女飾美,以相矜而,能無淫泆,

未嘗有也.故君上不,禁技巧則,國貧民侈,

國貧窮者,為奸邪而,富者淫泆,此則驅民,

而為邪也;民以為邪,因之法隨,誅之不赦,

其罪則是,為民設陷.刑罰之起,有原人主,

不塞其本,而替其末,傷國之道?文侯曰善.

以為法服.適魏太子,經侯左帶,羽玉具劍,

右帶環佩,左光照右,右光照左;坐有頃也,

太子不視,又不問也.侯曰魏國,亦有寶乎?

太子曰有.經侯問曰:其寶何如?太子謂曰:

主信臣忠,百姓上戴;此魏之寶.經侯又曰:

吾所問者,非是之謂,乃問其器.太子曰有,

徒師沼也,治魏國而,市無豫賈;郄辛治陽,

道不拾遺;芒卯在朝,四鄰賢士,無不相因,

而見此三,大夫乃魏,國之大寶.於是經侯,

默然不應,左解玉具,右解環佩,委之坐也,

愆然而起,默然不謝,趨出驅去.魏太子使,

騎操劍佩,逐與經侯,使告經侯,曰吾無德,

所寶不為,珠玉所守;寒不可衣,飢不可食,

毋遺我賊.於是經侯,杜門不出,不久傳死.

【原文】

　　魏文侯問李克曰：『刑罰之源安生？』李克曰：『生於奸邪淫泆之行。凡奸邪之心，饑寒而起，淫泆者，久飢之詭也；雕文刻鏤，害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傷女工者也。農事害，則飢之本也；女工傷，則寒之源也。饑寒並至而能不為奸邪者，未之有也；男女飾美以相矜 而能無淫泆者，未嘗有也。故上不禁技巧，則國貧民侈，國貧窮者為奸邪，而富足者為淫泆，則驅民而為邪也；民以為邪，因之法隨，誅之不赦其罪，則是為民設陷也。刑罰之起有原，人主不塞其本，而替其末，傷國之道乎？』文侯曰：『善。』以為法服也。

【原文】

經侯往適魏太子，左帶羽玉具劍，右帶環佩，左光照右，右光照左；坐有頃，太子不視也，又不問也。經侯曰：『魏國亦有寶乎？』太子曰：『有。』經侯曰：『其寶何如？』太子曰：『主信臣忠，百姓上戴。此魏之寶也。』經侯曰：『吾所問者，非是之謂也。乃問其器而已。』太子曰：『有。徒師沼治魏而市無豫賈，郄辛治陽而道不拾遺，芒卯在朝而四鄰賢士無不相因而見。此三大夫乃魏國之大寶。』於是經侯默然不應，左解玉具，右解環佩，委之坐，愆然而起，默然不謝，趨而出，上車驅去。魏太子使騎操劍佩逐與經侯，使告經侯曰：『吾無德所寶，不能為珠玉所守；此寒不可衣，飢不可食，無為遺我賊。』於是經侯杜門不出，傳死。

【說苑·反質】篇李克治國要義闡微

【說苑·反質】所載魏文侯與李克之對答，實為先秦治國思想之精要。李克以"刑罰之源生於奸邪淫泆"立論，揭示刑政之本在於民生教化，其說直指三代王道政治之核心。今就經義分三重闡發如次：

一、饑寒為奸邪之本
李克謂"奸邪之心，饑寒而起"，此與【管子】"倉廩實而知禮節"相表裏。【周禮·大司徒】以"荒政十二聚萬民"為先，孔子言"足食足兵"（【論語·顏淵】），皆明物質基礎乃道德教化前提。戰國法家雖主嚴刑，然【商君書·墾令】亦首重耕戰，李克此論實開"刑措不用"理想之先聲。

二、禁巧去淫以固國本
"雕文刻鏤害農事，錦繡纂組傷女工"之論，深合【尚書·旅獒】"不作無益害有益"之訓。考【禮記·月令】載季春"命工師效功，毋或作為淫巧"，漢代【鹽鐵論】更痛陳"雕素樸而尚珍怪"之弊。李克將手工業過度發展與農業凋敝關聯，揭示社會經濟失衡乃動亂之源，此說較【孟子】"恆產恆心"說更具制度設計思維。

三、忠臣重於珠玉之寶
篇中"忠臣國寶"思想，可溯至【周易·師卦】"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左傳·襄公四年】載"社稷之臣"論，孔子稱"仁以為己任"（【論語·泰伯】），皆與李克之說呼應。值得注意的是，此說在戰國策士縱橫之際，實為對功利主義價值觀之矯正。

要之，李克之論貫通儒法，其以經濟基礎論道德、以制度設計防奸邪的思路，既不同於儒家純任德教，亦異於法家專恃刑罰，而近於荀子"隆禮重法"之說。班固【漢書·藝文志】列李克在法家，然觀此篇，其思想實為周孔之道在戰國的新發展。今日治政者尤當深思"饑寒刑源"之誡，蓋民生乃萬世太平之基也。

（全文79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