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春秋】卷5內篇雜（上）詩解15晏子飲景公酒公呼具火晏子稱詩以辭16晉欲攻齊使人往觀晏子以禮侍而折其謀

【晏子春秋】卷5內篇雜（上）詩解15晏子飲景公酒公呼具火晏子稱詩以辭16晉欲攻齊使人往觀晏子以禮侍而折其謀

題文詩：晏子請與,景公飲酒,日暮公呼,具火晏子,

辭曰詩云:側弁之俄;言失德也.屢舞傞傞,

言失容也.既醉以酒,既飽以德,既醉而出,

並受其福,賓主之禮.醉而不出,是謂伐德,

賓之罪也.嬰已卜日,未卜其夜.景公曰善.

舉酒祭之,再拜出曰:豈過我哉,吾託國於,

晏子也以,其家貨養,寡人不欲,其淫侈也,

而況與吾,謀國乎哉!晉平公欲,伐齊而使,

范昭往觀.景公觴之,酒酣昭曰:請君棄樽.

景公曰酌,寡人之樽,進之於客.范昭已飲,

晏子乃曰:徹樽更之.樽觶具矣,范昭佯醉,

不悅起舞,謂太師曰:能為我調,成周樂乎?

吾為子舞.太師謂曰:冥臣不習.范昭趨出.

公謂晏子,曰晉大國,使其人來,將觀吾政,

今子之怒,大國使者,將奈之何?晏子曰夫,

范昭為人,非陋而不,知禮也欲,試吾君臣,

故絕之也.公謂太師,曰子何以,不為客調,

成周樂乎?太師對曰:成周之樂,天子之樂,

調之也必,人主舞之.范昭人臣,今而欲舞,

天子之樂,臣故不為.范昭歸以,報平公曰:

齊未可伐;臣欲試君,晏子識之;臣欲犯禮,

太師知之.仲尼聞曰:夫不出於,尊俎之間,

知千里外,晏子之謂;可謂折衝!太師與焉.

【原文】

晏子飲景公酒公呼具火晏子稱詩以辭第十五

晏子飲景公酒，日暮，公呼具火，晏子辭曰：『詩云：'側弁之俄」，言失德也。'屢舞傞傞」（1），言失容也。'既醉以酒，既飽以德，既醉而出，並受其福」，賓主之禮也。'醉而不出，是謂伐德」，賓之罪也。嬰已卜其日，未卜其夜。』公曰：『善』。一舉酒祭之，再拜而出。曰：『豈過我哉，吾託國於晏子也。以其家貨養寡人，不欲其淫侈也，而況與寡人謀國乎！』

15【譯文】

晏子請齊景公飲酒，天黑了，景公召呼準備燈具，晏子辭謝說:『【詩】中說:'帽子歪歪斜斜戴」，說的是酒後失德。'酒醉起舞舞不停」，說的是酒後失態。'喝醉了就出去，大家都受福」，是賓主的禮啊。'喝醉了還不離開，這叫損德」，是客人不對啊。我只是選擇在白天請您，而沒有選擇晚上。』景公說:『好。』舉起酒杯祭天地，拜了兩拜，就走出去了。說道:『讓他責備我吧，我把國家託付給了晏子嘛。他家裡貧窮還來供奉我，我不想讓他太浪費，何況他還要為我治理國家呢。』

【注釋】 （1）『是曰既醉,不知其郵；側弁之俄，屢舞傞傞。既醉而出，並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謂伐德。飲酒孔嘉，維其令儀。』

出自【詩經·小雅·賓之初筵】:『是曰既醉,不知其郵。側弁之俄,屢舞傞傞。』

譯文：這都是喝酒不節制惹的禍，不知道自己犯下多大過錯。頭上歪戴着帽子出盡洋相，還總是狂呼不止醉舞婆娑。如果喝醉了酒你及時離席，賓主雙方你好我好享清福。如果喝醉了酒還賴着不走，這就叫害人害己自取其辱。飲酒本是件非常好的事情，關鍵是要保持形象講風度。
   【釋義】 【賓之初筵】諷君臣上下飲酒無度,詩中以『側弁』——歪戴帽子,描繪醉態。後世用作詠醉飲的典故。

（2）既醉以酒，既飽以德：出自【詩經.大雅·既醉】，譯文：君王賜美酒喝得酩酊大醉，君王賜美食我們飽受恩惠。【原文】晉欲攻齊使人往觀晏子以禮侍而折其謀第十六晉平公欲伐齊，使范昭往觀焉。景公觴之，飲酒酣，范昭曰：『請君之棄樽。』公曰：『酌寡人之樽，進之於客。』范昭已飲，晏子曰：『徹樽，更之。』樽觶具矣，范昭佯醉，不說而起舞，謂太師曰：『能為我調成周之樂乎？吾為子舞之。』太師曰：『冥臣不習。』范昭趨而出。景公謂晏子曰：『晉，大國也，使人來將觀吾政，今子怒大國之使者，將奈何？』晏子曰：『夫范昭之為人也，非陋而不知禮也，且欲試吾君臣，故絕之也。』景公謂太師曰：『 子何以不為客調成周之樂乎？』太師對曰：『 夫成周之樂，天子之樂也，調之，必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欲舞天子之樂，臣故不為也。 』范昭歸以報平公曰：『齊未可伐也。臣欲試其君，而晏子識之；臣欲犯其禮，而太師知之。』仲尼聞之曰：『夫不出於尊俎之間，而知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謂也。可謂折衝矣！而太師其與焉。』16【譯文】
晉平公想攻打齊國，派范昭前往打探情況。景公請他飲酒，喝到興頭上，范昭說:『請讓我用景公用過的杯盞。』景公說:『把我的酒杯斟上酒，遞給客人。』范昭已經喝起來，晏子說:『撤下酒杯，換上另一個。』杯盞都齊了，范昭假意醉酒，不高興地起來跳舞，對太師說：『能夠給我演奏成周的樂曲嗎?我給你們跳舞。』太師說：『失明之人未學過。』范昭快步走了出去。景公對晏子說：『晉，是大國，派人來察看我國的政務，現在您惹怒了大國的使者，怎麼辦?』

晏子說：『范昭的為人處事，並非粗俗不懂禮，只是想試探一下我們君臣的虛實，所以拒絕了他。』景公問太師說:『你為何不給客人演奏成周之樂呢?』太師回答說:『成周之樂，是天子之樂，演奏它，一定是君主起舞。現在范昭身為人臣，想用天子之樂配舞，所以我不演奏。』范昭回去報告平公說:『齊國不能攻打呀。我想試探它的國君，晏子識破了。我想冒犯他們的禮，被太師看穿了。』仲尼聽說了這件事，說:『不離開宴席，卻可知千里之外的事，大概說的就是晏子吧，可稱得上擊敗了敵人，而太師也協助了這件事。』

【晏子春秋】卷五內篇雜上兩章析義

【晏子春秋】所載二事，雖篇幅簡質，然寓微言大義，足為後世法。今就第十五、十六章試為闡發，以明晏子之智、禮之要。

第十五章載晏子與景公飲酒事。日暮時分，景公命具燈火續飲，晏子引【詩·小雅·賓之初筵】為辭："側弁之俄，言失德也；屢舞傞傞，言失容也。既醉以酒，既飽以德，既醉而出，並受其福。"此中深意有三：其一，晏子非直諫而引【詩】，乃春秋時期"賦詩言志"傳統之體現，以經典為據，既顯其博學，又使諫言更具權威性；其二，所引詩句皆諷飲酒失儀之狀，"側弁"言冠弁歪斜之貌，"屢舞"狀醉舞不休之態，皆所以戒人君勿沉湎於酒；其三，"既醉而出"云云，尤見晏子深諳"酒以成禮，過則敗德"之理，暗示人君當知止有度。此章可見晏子之諫，婉而成章，怨而不怒，合於"溫柔敦厚"之詩教。

第十六章述晉使觀齊之事。晏子"以禮侍而折其謀"，寥寥九字，包含深意。考【左傳】襄公二十七年載晉楚弭兵之會，晉叔向曰："諸侯有間矣，不可以不示眾。"是知春秋時列國相窺，實為常事。晏子以禮相待，非徒示齊之威儀，實乃"以禮為戎"之智。【禮記·樂記】云："禮者，天地之序也。"晏子深明此理，故能以周旋揖讓之禮，折衝樽俎之間，使晉使觀齊之"禮"而知其"不可攻"，較之耀武揚威，更為上策。此章足證晏子通曉"禮之用，和為貴"之精義。

二章合觀，可見晏子之為政：飲酒一節，顯其守禮之謹；折晉之謀，見其用禮之智。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晏子能以禮事君，以禮安邦，正合孔子"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之旨。而【晏子春秋】記此二事，亦見編者之用心——欲使後人知治國不在苛法峻刑，而在乎禮樂教化。

至若二章筆法，皆以簡御繁。第十五章但記晏子引【詩】，不及景公反應，然"稱詩以辭"四字，已見其從容中禮之效；第十六章僅九字敘事，而晏子之智、晉謀之折，皆在言外。此【春秋】筆法之遺意，所謂"微而顯，志而晦"者也。學者讀此，當於字外求之，方得古人立言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