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穆先生《再论中国文化传统中之士》一文,深刻揭示了中国士人"尊奉与创新相和合"的精神特质。此论实为洞见,试为申说:
孔子之"至圣"地位,非由僵化崇拜所致,恰在于后世儒者能在"述而不作"中开显新义。孟子言性善、养气,荀子主性恶,皆于孔子未发处别开生面,然其"学孔子"之志未尝稍移。此中深意,当见"守常达变"之道统真谛。董仲舒"独尊周孔"看似定于一尊,实则蕴含"以经权变"的政治智慧;韩愈"孟子大醇"之评,更见其于道统中别抉精微的史家眼光。
尤可注意者,自汉至唐,郑玄重章句、王通明王道、韩愈倡道统,其学术取径各异,然皆以孔子为归。宋儒周敦颐肇始道学,表面另立新统,实则以《太极图说》遥契《易传》,此正钱宾四先生所谓"每转益进"的文化机理。历代大儒各出手眼,而精神血脉始终贯通。
今人论传统文化,常陷"守旧"与"革新"之二元对立。钱先生此论启示我们:真正的文化传承,恰在"返本开新"的辩证运动中实现。士之精神,既需"畏圣人之言"的虔敬,更贵"六经注我"的创造力。此中智慧,对于当代文化重建尤具启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