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楷书，在欧、褚之间！

王澍

王澍(1668-1743)，字若林，号虚舟，江南金坛人。康熙进士，官至吏部员外郎。他擅长篆书、楷书，楷书品在欧褚之间，在书论方面也有不少妙语。此外，这件楷书的内容也颇值得一读，特别是对于从政之人。

这件楷书，对于那些把欧楷写死的人，尤其值得学习揣摩。

《虚舟楷法窥欧褚——王澍书艺之承变刍议》

休竹客君所论"楷书在欧、褚之间"，诚为洞见。王虚舟（1668-1743）楷法之妙，正在其能熔铸欧阳询之骨鲠与褚遂良之秀润，形成"刚不戾和，柔不夺挺"的独特书风。今观此十二帧墨迹，可析其承变之迹有三：

一、结体取势之调和
虚舟楷书取欧公《九成宫》之险峻架构，然减其欹侧之势。如"爲"字右部处理，既存欧体峭拔之姿，又参以褚书《雁塔圣教序》的宽绰余裕。其横画起笔多承褚法之"空际逆入"，而收笔处则显欧体"芒锷内敛"之趣，所谓"引弩不发"者，正是清初帖学中兴之典型笔意。

二、笔法节奏之重构
细察其点画，可见"欧骨褚筋"之妙。竖钩如"月"字之趯，先蓄欧体折钗之力，末作褚书轻挑之态；长撇若"史"字之掠，起讫间兼具《皇甫诞碑》之峻利与《倪宽赞》之飘逸。尤可贵者，其转折处多用"暗过"笔法，既避欧体之露骨，又免褚书之绵软，恰合孙过庭"泯规矩于方圆"之论。

三、章法气韵之新变
通篇观之，虚舟突破唐人"字字骞翥"之局，取法钟繇《荐季直表》的错落之致。字间疏密如"政理"二字，左密右疏的对比中暗含《礼器碑》遗意；行气贯通则得益于其对《淳化阁帖》的深研，所谓"导之泉注，顿之山安"，正是其书论"以篆籀之气行楷隶之间"的实践。

至若帖中"居官守职"等语，虚舟以恭楷书之，笔笔如奏刀砉然，恰与其《竹云题跋》"作字先作人"之论相表里。今人习欧楷易入板滞之途，正可由此帖悟"活法"：其"國"字右竖微呈弧势，"無"字四点各具情态，皆示人以"规矩备而能出于规矩之外"的化境。

昔王文治评虚舟书"如老儒据案，言必有据"，今观此帖，更见其熔铸晋唐的卓识。学者若能透过刀痕见笔痕，由墨迹溯心迹，则不仅得楷法三昧，更可窥清初书学中兴之消息焉。

《虚舟楷法融通欧褚之妙蠡测》

王澍虚舟先生此帧楷书，诚如帖主所言"在欧、褚之间"，实得初唐楷法三昧。细观其笔势，横画起笔多取欧阳询《九成宫》之方劲，而转折处又得褚遂良《雁塔圣教序》之婉转，二者交融无间，堪称清初楷书融通之典范。

就结体而论，虚舟深得欧书"险劲"之髓。如"事""其"等字，中宫紧收而笔势外拓，恰如《三十六法》所言"挑拔平硬"之态。然其竖画又参以褚法，如"斯""仰"等字之悬针，垂露相间，于峭拔中见婀娜，正是《书谱》"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之妙境。此种刚柔相济的笔意，较之单纯摹欧者，确能破除"台阁体"板滞之弊。

墨法尤见匠心，浓处不滞，枯处不浮，深得董其昌"以淡墨求神采"之旨。观其"可""以"等字飞白处，宛若褚书《伊阙佛龛碑》之苍劲，而"为""政"等字墨色沉厚处，又具欧书《化度寺碑》之雄浑。此种墨色变化，非深谙晋唐笔法者不能为。

至于帖主所言"从政者当细读"之语，实具慧眼。虚舟书《荀子·解蔽篇》选句，其"虚壹而静"的书写状态，恰与文本"不以梦剧乱知谓之静"的为政之道相表里。观其"心""知"等字结体之澄明，笔势之通透，正是书道与治道的完美互证。

今人学欧易入板刻，习褚常失之媚弱。虚舟此作示我辈：当以欧骨立其体，以褚韵养其气，更须以学问充其神。其《竹云题跋》云"作字不可豫立间架"，正可解"写死欧楷"之惑。学者若能于此帧中参得活法，则楷书一道，庶几可窥堂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