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說苑】卷14至公詩解3不賢速亡不在封地行桀紂道始皇不禪

劉向【說苑】卷14至公詩解3不賢速亡不在封地行桀紂道始皇不禪

題文詩：

辛櫟見曰:周公不如,太公之賢.魯穆公曰:

何以言之?辛櫟對曰:周公擇地,而封曲阜;

太公擇地,而封營丘,其地不若,營丘之美,

人民不如,營丘之眾.不徒若是,營丘者也,

又有天固.穆公心慚,不能應也.辛櫟趨出.

南宮邊入,穆公具以,辛櫟言語,南宮邊子.

南宮曰昔,周成王之,卜居成周;其命龜曰:

予一人兼,而有天下,辟就百姓,敢無中土?

使予有罪,四方伐之,無難得也.周公旦之,

卜居曲阜,其命龜曰:作邑山陽,賢則茂昌,

不賢速亡.季孫行父,戒其子曰:吾欲室之,

俠於兩社,之間使吾,後世有不,能事上者,

使替益速.如是則曰:賢則茂昌,不賢速亡.

安在擇地,而封乎哉?或有天固.辛櫟之言,

小人者也,子無復道.秦始皇帝,既吞天下,

乃召群臣,議曰古者,五帝禪賢,三王世繼,

孰是將為?博士七十,人未之對.鮑白令之,

對曰天下,官則讓賢;天下家則,世繼是也.

故五帝以,天下為官,三王也以,天下為家.

秦始皇帝,仰天嘆曰:吾德出於,五帝吾將,

官天下也,其誰可使,代我後者.鮑白令之,

對曰陛下,行桀紂道,欲為五帝,之禪非其,

所能行也.始皇大怒,曰令之前,若何言我,

行桀紂道.趣而說之,不解則死.令之對曰:

臣請說之,築台干雲,宮殿五裏,建千石鐘,

萬石之虡,婦女連百,倡優累千,興作驪山,

宮室至雍,相繼不絕,所以自奉,而殫天下,

以竭民力,偏駁自私,不能及人,陛下所謂,

自營僅存,之主何暇,比德五帝,欲官天下?

始皇暗然,無以應之,面有慚色.久之乃曰:

令之之言,令眾丑我.遂罷其謀,無禪意也.

【原文】
　　辛櫟見魯穆公曰：『周公不如太公之賢也。』穆公曰：『子何以言之？』辛櫟對曰：『周公擇地而封曲阜；太公擇地而封營丘，爵士等，其地不若營丘之美，人民不如營丘之眾。不徒若是，營丘又有天固。』穆公心慚，不能應也。辛櫟趨而出。南宮邊子入，穆公具以辛櫟之言語南宮邊子。南宮邊子曰：『昔周成王之卜居成周也。其命龜曰：「予一人兼有天下，辟就百姓，敢無中土乎？使予有罪，則四方伐之，無難得也。」周公卜居曲阜，其命 龜曰：「作邑乎山之陽，賢則茂昌，不賢則速亡。」季孫行父之戒其子也，曰：「吾欲室之 俠於兩社之間也。使吾後世有不能事上者，使其替之益速。」如是則曰：「賢則茂昌，不賢則速亡。」安在擇地而封哉？或示有天固也。辛櫟之言小人也，子無復道也。』【注釋】辟： 接近；靠攏

【原文】
　　秦始皇帝既吞天下，乃召群臣而議曰：『古者五帝禪賢，三王世繼，孰是？將為之。』博士七十人未對。鮑白令之對曰：『天下官，則讓賢是也；天下家，則世繼是也。故五帝以 天下為官，三王以天下為家。』秦始皇帝仰天而嘆曰：『吾德出於五帝，吾將官天下，誰可 使代我後者。』鮑白令之對曰：『陛下行桀紂之道，欲為五帝之禪，非陛下所能行也。』秦始皇帝大怒曰：『令之前，若何以言我行桀紂之道也。趣說之，不解則死。』令之對曰：『臣請說之，陛下築台干雲，宮殿五裏，建千石之鐘，萬石之虡，婦女連百，倡優累千，興 作驪山宮室至雍，相繼不絕，所以自奉者，殫天下，竭民力，偏駁自私，不能以及人，陛下所謂自營僅存之主也。何暇比德五帝，欲官天下哉？』始皇暗然無以應之，面有慚色。久 之，曰：『令之之言，乃令眾丑我。』遂罷謀，無禪意也。【注釋】 古代懸掛鍾或磬的架子兩旁的柱子。簴為虡的俗字 。 如:虡業(懸掛鐘磬的架子)

【說苑·至公】辛櫟問對發微

【說苑】卷十四至公篇載魯穆公與辛櫟論周公、太公封地之異，其文雖簡而義理深遠。辛櫟謂"周公不如太公之賢"，以曲阜不如營丘土地豐美、人民繁庶為據，此實未達聖王封建之本旨。今試為剖析：

一、封建之本在德不在險
太公封營丘，【史記·齊太公世家】載其"地瀉鹵，人民寡"，反見其化荒蕪為膏腴之能。周公相武王定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豈不知曲阜地理？【尚書·洛誥】載周公營洛"伻來以圖"，其慎擇都邑可見。二聖皆循"建國必依山川"（【周禮·大司徒】）之制，非以豐瘠為優劣。

二、聖王至公在乎安民
【孟子·離婁】云："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周公治魯，"親親而仁民"（【禮記·中庸】），制禮作樂以成東方周道；太公治齊，"因其俗，簡其禮"（【史記·齊太公世家】），各隨其宜。辛櫟以表象論聖賢，猶韓非"買櫝還珠"之喻，未識"仁者安仁"（【論語·裏仁】）之深意。

三、秦政之失可為鏡鑒
篇末言始皇"行桀紂之道不禪"，正與周公"一沐三捉發"（【史記·魯周公世家】）形成對照。賈誼【過秦論】謂秦亡在"仁義不施"，恰證聖王封建非以地利為務，而在"以公滅私"（【尚書·周官】）。【呂氏春秋·貴公】云："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周公"吐哺握髮"之公心，豈營丘膏腴可擬？

結語：
辛櫟之問，猶未脫戰國策士以勢論政之習。實則【說苑】此章深意，在闡揚【尚書】"皇天無親，惟德是輔"之旨。太公、周公各盡厥職，齊之"通商工之業"（【史記·貨殖列傳】），魯之"備物典策"（【左傳·定公四年】），皆本於至公之心。讀此篇當與【孟子·公孫丑】論"天時不如地利"章參看，方知聖賢建制，皆為民也。

【說苑·至公】辛櫟問政章義疏

魯穆公與辛櫟論周公、太公封地之辯，事載劉向【說苑】卷十四，其文雖簡而義理深遠。今試為疏解，以明聖賢建制之精微。

考辛櫟之論，實有三失：其一，以地理肥瘠論聖賢。周公封曲阜而太公居營丘，辛櫟謂"地不若營丘之美，人民不如營丘之眾"，此乃以戰國功利之心度聖王建制之意。【尚書·洛誥】載周公營洛邑而嘆"伻來以圖及獻卜"，其擇地首重德化之基，非專務物產之饒。太公治齊，"因其俗，簡其禮"（【史記·齊太公世家】），正與周公"變其俗，革其禮"（【史記·魯周公世家】）形成對照，二者各適其宜，豈可以封疆肥瘠判高下？

其二，昧於封建之本旨。周公分封同姓，太公受命異姓，皆為藩屏周室。魯地雖薄，然處中原要衝，周公留輔王室，伯禽就封實承教化之責。【詩經·魯頌·閟宮】"王曰叔父，建爾元子"即明此義。齊地濱海多鹽鐵之利，正需太公"通商工之業，便魚鹽之利"（【史記·齊太公世家】）以鎮東夷。封建之制，本在"選建明德，以藩屏周"（【左傳·定公四年】），非為私利計。

其三，不察長治久安之道。魯傳三十四世而亡，齊歷二十世為田氏所代，國祚長短豈系封地？【孟子·離婁上】云："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魯雖守周禮而後期"政在大夫"（【論語·季氏】），齊雖富強而終致"田氏代齊"，皆由德政不修。秦統一後廢封建、行郡縣，然"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賈誼【過秦論】），適足證辛櫟之見淺陋。

太史公曰："魯道之衰，洙泗之間齗齗如也。"（【史記·儒林列傳】）周公制禮作樂，孔子修經弘道，魯雖弱小而文脈綿長。齊桓稱霸，不過一世之雄。由此觀之，聖賢事業豈在封疆之廣狹？【周易·繫辭】所謂"崇高莫大乎富貴，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莫大乎聖人"，正可為此章註腳。

至公之要，在明德而非在地利，在養民而非在強兵。劉向列此章於【至公】篇，其微意或在警示為政者：慕虛名而處實禍，爭地利而失人和，終非長治久安之道。讀此章者，當於封建制度之精神實質三致意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