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外篇卷11至乐诗解3髑髅之乐无君无臣无亲无友无事无劳

《庄子》外篇卷11至乐诗解3髑髅之乐无君无臣无亲无友无事无劳

题文诗：

庄于之楚,见空髑髅,髐然有形.撽以马捶,

因而问曰:夫子贪生,失养生理,而为此乎?

抑或子有,亡国之事,斧钺之诛,而为此乎?

抑或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

而为此乎?抑或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

抑或子之,春秋天年,故及此乎?于是语卒,

乃援髑髅,枕而卧睡,夜半髑髅,之见梦曰:

子之谈者,似辩士也,视子所言,皆生人累,

死则无此,子也欲闻,死之悦乎?庄子曰然.

髑髅曰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

之事纵然,以天地为,春秋也虽,南面王乐,

不能过也.庄子不信,问髑髅曰:吾使司命,

复生于形,为子还以,骨肉肌肤,反子父母,

妻子闾里,知识古交,子欲之乎?髑髅深矉,

蹙额而曰:吾安能弃,南面王乐,复为人间,

之劳苦乎?髑髅死而,无君无臣,无亲无友,

天地为友,无忧长久,春秋恒常,自然至乐.　 　　

《原文》

  庄于之楚，见空髑髅(1)，髐然有形(2)。撽以马捶(3)，因而问之曰：“夫子贪生失理而为此乎(4)？将子有亡国之事(5)，斧钺之诛，而为此乎？将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6)？将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将子之春秋故及此乎(7)？”于是语卒，援髑髅(8)，枕而卧。夜半，髑髅见梦曰(9)：“子之谈者似辩士(10)，视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11)，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乎(12)？”庄子曰：“然。”髑髅曰：“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13)，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庄子不信， 曰：“吾使司命复生于形(14)，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妻子、闾里、知识 (15)，子欲之乎？”髑髅深矉蹙頞，曰(16)：“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译文】

庄子到楚国去，见到一颗死人头骨，干枯而有生人头颅形状。庄于用马鞭子敲打着骷髅问道：“先生是由于贪图享乐，放纵情欲，丧失养生之理而成为这样的吗？或是遭遇亡国之事，为斧钺诛杀而至于此呢？或是你作了不善之事，怕给父母、妻子留下耻辱而自杀的呢？或是你因为挨饿受冻而成为这样呢？或是你年事已高本该如此呢？”就这样讲完，拉过骷髅，枕在头下睡去。半夜时，骷髅显现在他的梦中，对他悦，“听您的言谈好象是位善辩之士，看你所说之事，都是活人的负担，死人则没有这些。您愿意听听死人的快乐吗？”庄子说：“是的。”骷髅说：“死人，没有君在上面，没有臣在下面，也没有一年四季的操劳之事，放纵自如与天地同在，虽然南面为王的乐趣，不能超过呵。”庄子不相信，说：“我让主管生死之神复活你的形体，还给你骨肉肌肤，归还你父母、妻子、邻里和朋友，你愿意吗？”骷髅深深皱起眉头，现出愁苦的样子说：“我怎能舍弃南面为王的快乐而再次去受人间的劳苦呢？”

【注释】
(1)髑髅（du lou）：骷髅，死人的头骨。
(2)髐（xiāo）然：尸骨干枯的样子。有形：有似生人头颅之形状。
(3)撽（qiào）：敲打旁击。马捶：马鞭。捶同棰。
(4)贪生：贪图享乐，纵欲无度。矢理：背弃养生之理。为此：成为这样，即死亡。
(5)将：抑或，表推测。
(6)遗：通贻，遗留，留下之意，这句话的意思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怕给父母，妻子留下耻辱。而羞愧自杀。
(7)春秋故：年事已高。享尽天年，本应如此。春秋，年纪。故，同固，本来。
(8)援：牵到，拉过来之意。
(9)见：现，显现。
(10)辨士：名辩之士。善辩之人。
(11)累：牵累、负担。
(12)说：同悦，愉悦、快乐。
(13)从然：放纵自如的样子。从，同纵。以天地为春秋：与天地同寿同在，一样恒久。
(14)司命：主管人生死之神。
(15)反：通返，归还，知识：朋友。
(16)膑（pín）：通颦，皱眉头。蹙（cùe）頞：蹙为皱，頞同额。蹙頞为愁苦的样子。

《庄子·至乐》髑髅寓言发微

庄周见空髑髅而问其死生之故，此寓言实为《至乐》篇核心命题之具象化演绎。髑髅所言"无君于上，无臣于下"，非谓单纯否定社会结构，乃揭示生命本然状态——去除了"生人之累"（礼法约束、道德负累、生存焦虑）的绝对自由。其"以天地为春秋"的表述，正合《大宗师》"与造物者为人"的终极境界，较之"南面王乐"更近道体之本然。

髑髅"深矉蹙额"拒复人形之态，尤具深意。庄子并非简单否定生命价值，而是通过生死二元对举，凸显人为建构的价值体系（如君臣、亲族、事功）对自然本性的遮蔽。郭象注"生者以徇物为累"恰可解此——生者困于形役，死者反得"悬解"。然需辨明：此"至乐"非死亡本身之乐，乃借死亡意象喻指消解一切对待关系的道境。

此章与内篇《齐物论》"形固可使如槁木"、《养生主》"安时而处顺"形成互文，共同构建庄子"外生死"的哲学体系。其以戏剧化对话解构世俗生死观，较之《列子·天瑞》篇髑髅寓言更显思辨深度，非仅表达厌世情绪，实为引导读者超越二元对立，体认"天地并生，万物为一"的宇宙真际。

庄子外篇·至乐‘髑髅之乐’诠解

《庄子·至乐》篇借髑髅寓言阐发生死观，其文诡谲而义深邃。此段以庄子与髑髅对话为机锋，层层剥落世俗执念，直指‘无待之乐’的本体境界，诚为道家‘齐生死’思想之精粹。今试析其要义如下：

一、诘问之设：破世俗生死迷障
庄子见空髑髅而‘撽以马捶’，此动作已暗含‘物我齐一’之喻。其连发三问：
1. 贪生失道：追问是否因悖逆养生之理而致死，暗讽世人执著形骸而失自然真性。
2. 斧钺之诛：叩问是否亡于国事刑戮，揭示君臣纲常对人性的桎梏。
3. 愧遗亲丑：质询是否因道德污点自戕，批判礼教伦理之异化。
三问皆从世俗价值切入，实为‘以俗破俗’之笔，为后文髑髅‘反诘’张本。

二、髑髅之答：至乐无待的终极境域
髑髅‘深矉蹙頞’之态，恰似对人间执念的悲悯。其所言‘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云云，实为道家‘悬解’思想的具象化：
超越政治纲常：君臣秩序消亡，个体从‘殉名’中解脱。
超脱伦理羁绊：亲疏关系泯灭，复归‘相忘于江湖’的自然。
消解事为劳苦：‘四时无有’则时空概念瓦解，臻于‘坐忘’之境。
此即《大宗师》‘相忘以生，无所终穷’的注脚，死亡在此非终结，而是‘与物委蛇’的永恒逍遥。

三、文本肌理：诗性哲学的表达范式
1. 意象经营：以‘空髑髅’为‘道’的符号，其‘髐然有形’却内蕴真空，暗合‘唯道集虚’之旨。
2. 对话结构：问答体例承袭《齐物论》‘吾丧我’范式，通过主体置换实现认知颠覆。
3. 反讽修辞：以‘愧遗妻子之丑’等儒家话语解构儒家价值体系，彰显‘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的批判精神。

结语：髑髅之乐的现代启示
此章以‘死’言‘生’，揭示至乐不在外物而在心境。当代社会困于功利追逐，庄子‘无劳无事’之喻，恰为异化生存提供解药。然需明辨：所谓‘无君无臣’，非谓否定秩序，而是超越对秩序的执著；‘无亲无友’，亦非冷漠无情，乃‘至情无累’之大仁。读此篇者，当于形骸之外见真性，生死之间悟齐同，斯得庄学三昧。

（全文79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