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黃兄

【原創】悼黃兄/一豐
鶴羽山崗落，長風訴慘淒。
童年辭夏課，壯歲踏春泥。
投老煤城忍，忘機牌室迷。
寒鴉鳴晚暮，耄耋悄歸西。
2020.12.2

【悼黃兄】詩學箋析

一豐先生【悼黃兄】五律，以簡淨之筆勾勒逝者生平，深得唐人悼亡詩遺韻。今不揣譾陋，試爲析之。

首聯"鶴羽山崗落，長風訴慘淒"，以比興開篇，甚得【詩經】遺意。"鶴羽"意象雙關，既狀逝者高潔之品，復喻其羽化登仙。【周易·漸卦】有"鴻漸於陸，其羽可用爲儀"，正與此處"鶴羽"意象相發明。而"長風"句暗用【楚辭·九章】"悲迴風之搖蕙"意境，以自然物象寄哀思，較直抒胸臆更顯蘊藉。

頷聯"童年辭夏課，壯歲踏春泥"，以對仗工穩見長。"夏課"用宋人典故，指夏日課讀，陸游【初夏幽居】即有"罷琴聽夏課"之句。"春泥"化用蘇軾"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暗喻人生漂泊。十四字間，已盡括黃君由啟蒙至立身之歷程，此即【文心雕龍】所謂"以少總多"之妙。

頸聯"投老煤城忍，忘機牌室迷"，轉寫晚年境況，尤見史筆。"煤城"當代意象與"忘機"古典語彙交融，深得"以舊瓶裝新酒"之三昧。【莊子·天地】云"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而"牌室"之樂恰成反諷，暗含"不得已而寄情於此"的悲憫，與陶淵明【飲酒】"寄言酣中客"異曲同工。

尾聯"寒鴉鳴晚暮，耄耋悄歸西"，收束全篇，意境蒼涼。"寒鴉"意象源自馬致遠【天淨沙】，而"晚暮"既實指日暮，復喻人生暮年。【禮記·曲禮】"八十、九十曰耄"，此處不用"卒""歿"等字，獨取"歸西"之佛家語，見出對生死之達觀，與王維"白日落西海"同一機杼。

通觀全詩，八句四十言而備四時之景（夏課、春泥、晚暮、寒鴉），具人生四階（童、壯、老、歿），此正【文心雕龍·物色】"歲有其物，物有其容"之實踐。其用韻去聲八齊，悽厲激越，恰合哀輓之情。至若"忍""迷"等字之錘鍊，"鶴羽""忘機"之比興，俱見鍛字煉意之功。今黃君雖逝，而得此佳作傳世，亦可謂"死而不亡者壽"矣。

己亥冬月 於金陵三山堂

【悼黃兄】詩學箋析

一豐先生【悼黃兄】五律，以簡淨之筆勾勒逝者生平，深得唐人悼亡詩遺韻。今試爲析論：

首聯"鶴羽山崗落，長風訴慘淒"，取象於【周易】"鶴鳴在陰"之意象，以仙鶴隕羽喻賢人凋零。山崗爲歸葬之地，長風作天地之悲聲，暗合【楚辭·九辯】"悲哉秋之爲氣也"的比興傳統。一"落"一"訴"，物我交感，頓生蒼涼之境。

頷聯轉寫生平，以"夏課""春泥"對舉，工致中含深意。"辭夏課"用【論語】"夏禮吾能言之"典故，暗喻黃兄幼承庭訓；"踏春泥"化用東坡"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狀其壯歲奔波。兩聯時空跳接，恰如【文心雕龍】"寂然凝慮，思接千載"之說。

頸聯"投老煤城忍，忘機牌室迷"，轉筆寫晚景，深得杜甫【登高】"艱難苦恨繁霜鬢"之筆意。"煤城"意象既實指工業城市，又暗喻塵世污濁；"忘機"用【列子】鷗鳥典故，然以"牌室"接之，形成雅俗張力，愈顯老境頹唐。此聯鍊字尤精，"忍""迷"二字，寫盡晚年無奈。

尾聯"寒鴉鳴晚暮，耄耋悄歸西"，收束全篇。寒鴉意象源出隋煬帝"寒鴉飛數點，流水繞孤村"，而"歸西"既指逝世，又暗含佛家往生之意。末句著一"悄"字，與首聯"慘淒"呼應，使全詩籠罩空寂之氣。

此詩章法謹嚴，四聯依次寫臨終、生平、晚景、歸逝，暗合"起承轉合"之法。音韻上，"淒""泥""迷""西"皆屬齊齒呼，形成哽咽之聲。用典則如鹽著水，既有【詩經】比興之遺，又得陶潛【輓歌】之質，在當代舊體詩中堪稱佳制。

昔鍾嶸【詩品】云："使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莫尚於詩。"一豐此作，非惟悼友，亦使讀者見生死之大，感歲月之逝，可謂得風人之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