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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省曾录之良知是造化的精灵之三

传习录作者:王阳明发布:延章

2022-5-9 01:38

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
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问:『大人与物同体,如何【大学】又说个厚薄?』
先生曰:『惟是道理自有厚薄。比如身是一体,把手足捍头目,岂是偏要薄手足?其道理合如此。禽兽与草木同是爱的,把草木去养禽兽,又忍得?人与禽兽同是爱的,宰禽兽以养亲,与供祭祀,燕宾客,心又忍得?至亲与路人同是爱的,如箪食豆羹,得则生,不得则死,不能两全,宁救至亲,不救路人,心又忍得?这是道理合该如此。及至吾身与至亲,更不得分别彼此厚薄。盖以仁民爱物皆从此出,此处可忍,更无所不忍矣。【大学】所谓厚薄,是良知上自然的条理,不可逾越,此便谓之义;顺这个条理,便谓之礼;知此条理,便谓之智;终始是这个条理,便谓之信。』
又曰:『目无体,以万物之色为体;耳无体,以万物之声为体;鼻无体,以万物之臭为体;口无体,以万物之味为体;心无体,以天地万物感应之是非为体。』

译文
先生游览南镇,一位朋友指着山岩中的花树问:『先生认为天下没有心外之物,比如这株花树,它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又有何干?』
先生说:『你未观赏这树上的花时,此花与你的心同样寂静。你来欣赏这树上的花时,此花颜色就显现出来。由此可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有人问:『伟大的人与物同为一体,而【大学】中为什么又说一个厚薄呢?』
先生说:『只因为道理自然有厚薄。例如,人的身是连为一体的,如果用手与脚去捍卫脑袋和眼睛,难道是非要薄待手和脚吗?理当如此。同样,对禽兽和草木一样有着爱,若用草木去饲养禽兽,又怎忍得?对人和禽兽一样有着爱,若宰杀禽兽以奉养亲人、祭祀祖先、招待客人,人心又怎忍得?对至亲和路人一样有着爱,若只有一箪食、一豆羹,得到它就能活,失去它就会无,但又不能同时拯救两个人,此时就宁愿弃路人而救至亲,人心又怎忍得?道理本当如此。至于我自己和骨肉至亲,更不能分厚此薄彼,因为对民的仁及物的爱都从这里产生,若此处能忍心,则会无所不忍了。【大学】上说的厚薄,是良知上自然而有秩序的,不可超越,这就称为义;遵循这个秩序,就称为礼;明白这个秩序就称为智;自始至终坚持这个秩序就称为信。』
先生又说:『眼睛没有本体,它就以万物的颜色作为它的本体;耳朵没有本体,它就以万物的声音作为它的本体;鼻子没有本体,它就以万物的气味作为它的本体;嘴巴没有本体,它就以万物的味道作为它的本体;心没有本体,它就以天地万物彼此感应中的是非作为它的本体。』

评析
圣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心存『良知』,掌握了『道』、理。他们把苍天作为伞盖,把大地作为车子,用四时作为驭马,让阴阳二仪来驾御。乘着白云,飞上九霄,和天地同为一体。物体在天体之间,天体与心体同理。这个『体』安静地好象不在思索,淡泊地好似没感受。

问『夭寿不二。』
先生曰:『学问功夫,于一切声利嗜好,俱能脱落殆尽,尚有一种生死念头毫发挂带,便于全体有未融释处。人于生死念头,本从生身命根上带来,故不易去,若于此处见得破,透得过,此心全体方是流行无碍,方是尽性至命之学。』
一友问:『欲于静坐时,将好名、好色、好货等根,逐一搜寻,扫除廓清,恐是剜肉做疮否?』
先生正色曰:『这是我医人的方子,真是去得人病根。更有大本事人,过了十数年,亦还用得着。你如不用,且放起,不要作坏我的方子。』 是友愧谢。
少间曰:『此量非你事,必吾门稍知意思者为此说以误汝。』 在坐者皆悚然。

译文
有人就『夭寿不二』的说法请教于先生。
先生说:『做学问的功夫,对于一切声色名利和嗜好,都能摆脱殆尽。然而,若仍有一种贪生怕死的念头存留在心,就不能和整个本体融合。人的生死之念,原本是从生身命根上带来的,因此不能轻易去掉。如果在此处能识得破、看得透,这个心的全体才是畅通无阻的,这才是尽性至命的学问。』
有位朋友问:『想在静坐之机,将好名、好色、好货等病根逐一搜寻出来,彻底荡涤干净,只怕又是割肉疗伤吧?』
先生严肃地说:『这是我为人治病的药方,能完全铲除人的病根。即使他的本领再大,十几年之后,依然用得上。如果你不用,就收起来,不要败坏我的药方。』 这位朋友十分惭愧地向先生道了歉。
过了一会儿,先生说:『大概这也不是你的错,必定是对我的主张略懂一些的学生对你讲的,这倒是耽误了你。』 其时,在座的各位都有所汗颜。

评析
人生下来时,整个心地都是纯净的,安静的,与天体没有二致。受了外物感触后即产生运动,在运动中,精神上随之有了反映。反映于心便产生了喜爱、厌恶、欲望、杂念。人的理智被外物所迷惑,渐渐远离了心之本体,天性障蔽了,良知消失了。于是,便有了圣人教化人类的愿望和业绩。这种教化功夫所向,并不是象射线般无限延长,而是在沿着一个圆周轨道将人性导向人自身原有的本体之中。

一友问功夫不切。
先生曰:『学问功夫,我已曾一句道尽,如何今日转说转远,都不着根?』
对曰:『致良知盖闻教矣,然亦须讲明。』
先生曰:『既知致良知,又何可讲明?良知本是明白,实落用功便是。又不肯用功,只在语言上转说转糊涂。』
曰:『正求讲明致之之功。』
先生曰:『此亦须你自家求,我亦无别法可道。昔有禅师,人来问法,只把尘尾提起。一日,其徒将其尘尾藏过,试他如何设法。禅师寻尘尾不见,又只空手提起。我这个良知就是设法的尘尾,舍了这个,有何可提得?』
少间,又有一友请问功夫切要。
先生旁顾曰:『我尘尾安在?』
一时在坐者皆跃然。

译文
有位朋友问,当功夫不真切时怎么办?
先生说:『学问的功夫,我曾用一句话说尽了,现在怎么越说越远,连根基都着不了呢?』
回答说:『致良知是曾经听过,但仍需再说清楚。』
先生说:『既然知道致良知,还有什么可讲明的?良知本清楚明白,只要切实用功就行了。不肯用功,光在语言上说,越说越糊涂。』
朋友说:『我正是希望您讲明致良知的功夫。』
先生说:『这同样需要你自己去探索寻求,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讲。过去有位禅师,别人请教佛法,他只把拂尘提起来。有一天,他的徒弟把拂尘藏了起来,看他还有什么办法。禅师因不能找到拂尘,只好空手做出提拂尘的样子。我良知学,就是启发人的拂尘,除此而外,还有什么可提的?』
过了一会儿,又一位朋友请教用功夫的关键。
先生侧过头去,看着旁边说:『我的拂尘在哪儿?』
一时间,在座的人哄堂大笑。

评析
首先要搞清一个根本的问题:『致良知』并不是向外『致』。因为『致良知』的功夫不是在射线上无限伸展,而是在圆周上回归自心的本体。就象水的澄清那样,被搅浑的水和澄清的水都是H2O,但是,渐浊的水被外物污染了。

或问至诚前知。
先生曰:『诚是实理,只是一个良知。实理之妙用流行就是神,其萌动处就是几,诚神几曰圣人。圣人不贵前知。祸福之来,虽圣人有所不免。圣人只是知几,遇变而通耳。良知无前后,只知得见在的几,便是一了百了。若有个前知的心,就是私心,就有趋避利害的意。邵子必于前知,终是利害心未尽处。』

译文
有人就【中庸】上的『至诚前知』请教于先生。
先生说:『诚是实理,只是一个良知。实理产生的奇妙作用就是神,它的萌发处就是几,具备诚神几的人叫圣人。圣人对预知不怎么重现。祸福降临,即便圣人也在所难免。圣人只知晓契机,善于应付各种变化。良知无前后之分。只要能知晓现在的契机,就能一了百了。若有一个预知的心,就为私心,即是趋利避害的意思。邵雍一定要预先知道一切,就是因为他那趋利避害的私心没有彻底铲除。』

评析
【中庸】发挥了【大学】的『诚意、正心』的思想,提出了「咱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的新观念,认为『圣人』出来就具有『诚』的天性,生来就是『诚』的化身。

先生曰:『无知无不知,本体原是如此。譬如日未尝有心照物,而自无物不照。无照无不照,原是日的本体。良知本无知,今却要有知。本无不知,今却疑有不知。只是信不及耳。』
先生曰:『「惟天下之圣为能聪明睿知」,旧看何等玄妙,今看来原是人人自有的。耳原是聪,目原是明,心思原是睿知。圣人只是一能之尔。能处正是良知。众人不能,只是个不致知。何等明白简易!』

译文
先生说:『本体原本就是无知无不知的。这好比太阳,它未尝有意去照射宇宙间万物,但又无物不照射。无照无不照原本就是太阳的本体。良知本来是无知的,如今却要它有知,良知本来是无不知的,如今却怀疑它有不知。这些只因不能完全相信良知罢了。』
先生说:『【中庸】中的「惟天下之圣为能聪明睿知」这句话,从前看时觉得它玄妙莫测。如今看来,它原是人人本有的。耳原本就聪,目原本就明,心原本就睿智。圣人唯一种才能,即「致良知」。普通人不能做到这点,只是因为不能致良知。这是多么的明白简易啊!』

评析
古人说:太阳和月亮象人类的两只大眼睛,一只眼白天睁着,一只眼黑夜睁着,两眼都把世界照得亮堂堂。这就是日月无照无不照的本体属性,并不受谁的指使,也没个人的偏见和隐私,也不要求谁去感激它们的恩德。良知的本体就为日月一般的明智,对世间万物无知无不知,但所知皆在良知之中。

问:『孔子所谓「远虑」,周公「夜以继日」,与将迎不同何如?』
先生曰:『远虑不是茫茫荡荡去思虑,只是要存这天理。天理在人心,亘古亘今,无有终始。天理即是良知,知思万虑,只是要致良知。良知愈思愈精明,若不精思,漫然随事应去,良知便粗了。若只着在事上茫茫荡荡去思,教做远虑,便不免有毁誉、得丧、人欲搀入其中,就是将迎了。周公终夜以思,只是「戒慎不睹,恐惧不闻」的功夫。见得时,其气象与将迎自别。』

译文
有人问:『孔子所谓的「远虑」,周公所谓的「夜以继日」,与迎来送往有什么区别?』
先生说:『远虑并不是不着边际地去思考,只是要存这个天理。天理存留于人心中,且亘古亘今,无始无终。天理就是良知,万虑千思也只是要致良知。良知是越思索越精明。若不深思熟虑,只是随随便便地随事情转,良知就变得粗陋了。若以为远虑就是在事情上不着边际地思考,就不免有毁誉、得失、私欲掺杂其间,也就是迎来送往了。周公整夜地思考,仅一个「戒慎不睹,恐惧不闻」的功夫。认识了这一点,周公的气象与迎来送往自有分别。』

评析
王阳明强调要把戒慎恐惧作为学问的大要,认为通过它,就可以不使人欲蒙蔽天理良知,使『人与道凝』,融为一体。因此戒慎恐惧也是实现人、道合一的关键,又是真学问的标志。他还认为,以戒慎恐惧为致良知的功夫,与『修已以敬』均同属于『内心省察』的修养方法,具有相同的性质,能够保持良知本体不受私欲诱惑而昏蔽。

问:『「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朱子作效验说,如何?』
先生曰:『圣贤只是为己之学,重功夫不重效验。仁者以万物为体。不能一体,保己是私未忘。全得仁体,则天下皆归于吾仁,就是「八荒皆在我闼」意。天下皆与,其仁亦在其中。如「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亦只是自家不怨。如「不怨天,不尤人」之意。然家邦无怨,于我亦在其中。但所重不在此。』

译文
有人问:『在【论语】中,孔子说了「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这句话,朱熹主张是就效验而言的,不知是否正确?』
先生说:『圣人只是一个克己之学说,只重视工夫而轻视效验。仁者与万物为一体。不能与万物一体,只因没有忘掉私欲。我若能获得全部的仁,那么,天下都将归于我的仁中,也就是「荒皆在我闼」的意思。天下都能做到仁,我的仁也在其中了。比如「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仅是自己没有怨恨。与「不怨天,不尤人」的意思相近。但是,家邦皆无怨,我也就在其中了。然而,这并不是该重视的地方。』

评析
有怨、无怨,并不是该重视的地方,圣人处世的关键在于『克己』。圣人注重克己,就是克制自己的私欲和杂念,严格自身的状态举止,检点自己的言辞语对。『克己』做到了,『怨』也自然消失了,儒家主张『致良知』,就是先从『克己』处入手狠下功夫的修养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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